交錯的平行線。
聽上去很矛盾，但鄭清感覺這是總結他與兩位女巫關系最恰當的詞。
如果沒有‘感孕而生’的波塞咚，他與蘇施君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萬衆矚目、天姿國色的月下議會上議員，聯盟大巫師會議最年輕的成員；一個是生平鮮爲人知、血脈普普通通的第一大學在校生。
用平行線來形容兩人的關系再恰當不過了。
理論上，平行線是無法相交的。
但就像鄭清與蔣玉的選修課——兩個人在同一時間上着不同科目的課程，又在同一時間上着同一堂課，這種傳統意義上邏輯矛盾的事情，卻真實不虛的發生在魔法世界中——換句話說，兩人的世界既平行又相交。
“交錯的平行線？怎麽說？”
辛胖子沒料到一時誤打誤撞，竟然能從鄭清這裏得到第一手的八卦，頓時大喜過望，忙不疊捋直了筆上的羽毛，眼巴巴看向鄭清：“……你慢慢說，不急。”
鄭清斜了他一眼。
“知道帝王蟹和蟑螂嗎？”他想到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
“知道，當然知道！”
胖巫師連連颔首，立刻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帝王蟹滋味鮮美，營養豐富，有清熱解毒、補骨添髓、養筋活血、通經絡、利肢節、續絕傷、滋肝陰、充胃液之功效；蟑螂嘛……隻有個别種屬味道不錯，當然，魚人、食人魔與哥布林它們是不在意那點細節的，嗯，除了可以吃外，蟑螂也能入藥，其性味鹹，寒，有小毒，具有散瘀消結，解毒利尿的功效……這跟你們仨有什麽關系？”
他津津有味的分析半天，才反應過來兩人聊的話題似乎有些不對勁。
鄭清扯了扯嘴角。
“大部分人都意識不到，帝王蟹和蟑螂屬于同一個生物門——節肢動物門。”他伸出兩根指頭，做平行狀：“它們之間的差異，比人面鼠和莫特拉鼠之間還要小……”
聽到這裏，辛果斷轉頭看了蕭笑一眼。
“人面鼠是煉金生物門的，莫特拉鼠是脊索動物門的。”蕭大博士簡潔的解釋着，同時沖胖巫師打了個閉嘴的手勢，似乎對鄭清的例子很感興趣。
鄭清沒有理會耳邊的小插曲，自顧自繼續說道：“……它們有着相似的神經結構，相似的背甲，相似的分節的足，它們都有觸角，甚至它們的味道也差不多。但它們的食用方式卻大相徑庭——帝王蟹最好趁它活着的時候清蒸或者煮熟，然後蘸着料汁吃；蟑螂則是油炸後風味最美妙——這說明了什麽？”
“兩個看上去毫不相幹的生物，可以非常相似；兩個看上去非常相似的生物，本質卻完全不同。”蕭笑摩挲着手中竹簡，若有所思的點着頭，然後話鋒一轉：“……以及，兩段泾渭分明的人生，或許會在某個維度重合成一條線；兩段看上去重合的人生，換一個維度，它們其實走在平行且不相交的軌迹上。”
胖巫師眉頭擰成一團，盯着鄭清。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咬了咬筆杆上的羽毛，試着總結道：“你與蘇議員、以及蔣大班長的人生軌迹，是三條平行線，隻是在其他維度看起來重合了？是這個意思嗎？伱打算跟她倆都劃清界限？這是分手的聲明？你不要命辣！”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到了最後，他聲音已經有些扭曲了。
鄭清則被他的推論吓的臉色蒼白。
“胡說八道！”
他提高聲音，心虛的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後才收回視線，頗有些惱火胖子曲解自己的意思：“我隻是想強調，真正的愛情不是一張紙上重合的兩條線……不需要把它們黏在一起！隻要人生軌迹向着同一個方向延伸，不管是兩條線還是三條線，看起來都可以是一條線！”
此話一出，辛胖子與蕭笑齊齊露出鄙夷的表情。
“這倒有點像老派巫師常用的‘道侶’的概念。”
蕭笑扶了扶眼鏡，目光犀利的看向鄭清：“隻不過，按照這個理論，你這條線下面真正藏了幾條‘其他的線’，就不好說了……能跟三條線重合，就能跟十三條，甚至三十條線重合……真是渣之聖論呐！”
他搖着頭，一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悲憫模樣。
與之相比，辛胖子的态度就更直接了。
“說來說去，魚和熊掌你都想要，對吧？”胖巫師陰陽怪氣，抖了抖手上的小本本：“這種話，你敢實名登報嗎？”
鄭清乖巧的搖了搖頭。
一個突兀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
“渣哥兒搖頭不是說‘不敢’，而是說你付不起潤筆。”迪倫腦袋搭在黑棺邊緣，臉色蒼白，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醒了？”辛胖子看了看時間，頗爲驚訝。
“你覺得呢？”吸血狼人先生耷拉唇角，露出兩顆白森森的小獠牙：“你試試晚上睡覺的時候，幾個人在你帳子外吊嗓子！”
棺外三人齊齊雙手合十，以示歉意。
鄭清放下手後，想起另外一件事。
“我在上林苑見到邁克爾了，”他打量着迪倫的眼色，小心翼翼傳達着塔波特家族的意思：“他的想法是，你不可能在學校裏躲一輩子……爲什麽不試着跟那位僵屍小姐見個面，聊聊天呢？就當是相親呗。”
“不是僵屍小姐，是僵屍奶奶……”迪倫打着哈欠糾正道。
“我怎麽一直記得你吹噓自己已經一千多歲了，按照這個年紀計算，你該是吸血鬼老爺爺了。”鄭清忍不住吐槽：“就算不想聽家裏安排，也該想個更像樣的理由吧。”
迪倫又打了個哈欠。
“剛剛你們聊天時有幾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他伸出手指，在虛空中畫了兩條線，聲音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兩個看上去非常相似的生物，本質其實完全不同。就像人面鼠與莫特拉鼠，它們之間有生殖隔離的！隔離懂嗎？就是它們結合的後代，很大概率是一團爛肉……你知道狼人與血族之間夭折了多少禁忌之子麽？我已經拿到了上天獎勵的億萬分之一的幸運概率了，我不覺得我的孩子會比我更幸運……實驗台上可比棺材裏冷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