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隔了一天，周六晚上的上林苑舞會在鄭清印象中就變得有些模糊了。
他不記得那天晚上自己跟幾個女巫跳過舞，也不清楚蔣玉什麽時候來舞池把自己領走的，甚至不确定那天自己最後有沒有應承邁克爾·塔波特的請求，幫他們規勸迪倫接受他的僵屍新娘。
鄭清印象裏最深刻的，就是天花闆上那一條條細長的光絲，宛如遊龍般徜徉着，灑下一片片朦胧且華麗的光輝。
那些光輝直到他坐到回程的毛龍背上，還一直在他的眼前閃爍着。
當然，也可能是因爲他回程時恰好在晚上，頭頂一片燦爛的星光，毛龍在雲層間飛馳時，星光被拉扯出一道道細長的光線，像極了那晚天花闆下的光絲。
“醒醒，該回神了！”
蔣玉伸手在鄭清眼前抓了兩把，似乎想把他丢掉的魂兒抓回來，沒好氣道：“是不是還在想昨天晚上跟那些漂亮姑娘跳舞的事情呢？别這麽戀戀不舍的，如果實在懷念，年末的巴德明頓冬狩我也可以帶你去逛逛！”
鄭清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用力晃了晃腦袋。
“不是你讓我跟她們跳的嗎？我跳的腿都軟了！”
他努力做出一副惱火且又委屈的模樣——這種時候，想靠屏氣吞聲已經糊弄不過去了，必須搶先占領道德高地，通過反诘來爲自己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
果然，聽到男生的反問後，蔣玉臉上難得浮現一絲局促。
“用不用幫你按一按？”
她瞥了一眼鄭清的雙腿，很小聲的建議道：“或者回學校後去校醫院做個理療？這種疲憊帶來的傷痛不适合用魔法，讓它自然痊愈是最好的。”
對于女巫的前一個提議，鄭清倒是頗爲心動。
但他懂得見好就收，現在不是占便宜的時候。
“唔，倒還不至于進校醫院。”男巫裝模作樣的屈伸着腿，故作沉吟：“隻是稍微有點酸痛，休息休息應該就沒事了……下午看獵畫展的時候，你要跟我說什麽事來着？”
他不動聲色的将話題轉到了其他地方。
春狩第二天，年輕巫師們主要參加各種音樂會、獵畫展、以及狩獵技巧研讨會等活動。鄭清提到的，就是下午蔣玉陪他參加梅斯特雷夫人的收藏展覽時的一個小插曲。
“噢！”
蔣玉擡手扶了扶額頭，然後解開手袋，嘩啦啦，倒出一大堆玉币，須臾間便堆積出一座小山，在星光下閃爍着迷人的色彩。
玉石相擊的叮當脆響在夜色中傳出很遠，原本正埋頭趕路的大毛都忍不住回頭，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被傾倒在它背上的那堆玉币，嘴角流涎，雙眼放光。
“别看了！跟你沒關系……老實趕路！”
女巫揮手驅趕着三心二意的毛龍，然後端端正正坐在鄭清面前，将那一大堆玉币一分爲二，一半留在自己面前，一半撥給鄭清：“當時我想跟你聊聊收益分成的事情，但貝塔西一打岔，又讓我給忘了……呶，這些是你昨天晚上陪舞的收益……作爲你的經紀人兼業務員，我收一半的費用不過分吧。呐，二一添作五，這些是我的，那些是你的。嗯，其中一些客戶支付的是寶石、草藥、魔法材料等非等價物，我都幫你兌換成玉币了。”
她撥到鄭清面前的那些玉币約莫有一百五十餘枚，相對于鄭清每個月倒賣‘軍火’的收益而言不算多，但對大部分普通大學生來說卻非常不少了——要知道，身爲第一大學公費生，每年的獎學金也才十枚玉币。
鄭清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玉币，一時沒回過神。
半晌，他才試探着，反問道：“……陪舞的收益？”
他剛剛才知道自己昨晚進行的是有償陪侍，一時間心情頗爲複雜。尤其女巫還用到了‘客戶’‘經紀人’這樣的專業詞彙，更讓他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嗯。”
蔣玉似乎也意識到這個事情有些微妙，避開男生的目光，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小聲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是拒絕的，但薇薇安給的條件很豐厚，而且她說的也很有道理……你來上林苑原本就會承擔很大的壓力……但如果你跟許多女巫都跳過舞，青丘公館的那位反而不太好找你的麻煩。”
鄭清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感動還是無奈。
但他知道一定非常複雜。
“辛苦了。”
男生捏起一枚玉币，感受着上面的溫潤，歎了一口氣。他說的辛苦并不是指女巫此番忙碌的辛苦，而是她克制自己情緒的辛苦。
毫無疑問，看着他與一位又一位女巫跳舞，她的心情肯定不那麽美妙。
“賺錢當然很辛苦啦……但嘩啦啦的玉币有誰不喜歡嗎？”
蔣玉舉起兩枚玉币，在耳邊敲了敲，臉上露出俏皮的笑容，停了停，她似乎想起什麽，又伸手從自己那堆裏随意撥出近一半給鄭清：“差點忘了……這些是給咚咚買禮物的錢！本來打算下午獵畫展上挑一兩副梅斯特雷夫人的藏品，但看了一遍，沒有适合小孩子的。所以，還是你幫她挑吧。”
“不用，我有錢的。”鄭清試着把那小堆玉币推回去。
女巫按住他的胳膊，盯着他，語速很慢的說道：“你的錢是你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你給咚咚的禮物是你的禮物，我給咚咚的禮物是我的禮物。”
鄭清福至心靈，終于開了竅：“噢……你覺得送咚咚什麽禮物比較好呢？我是說，我們完全可以合在一起送一份的。”
蔣玉嘴角露出一絲不起眼的笑意。
“她肯定不缺少漂亮衣服或者各種魔法書，也不缺首飾或者漂亮寶石……而且，這些禮物都有點太輕浮了。”
女巫斟酌着，臉上帶了一絲苦惱：“如果年紀大一點，我們可以送給她一個沙漏或者一隻漂亮的小公雞……現在這個年紀的話……嗯，我五歲的時候，家裏給了我一座小莊園當生日禮物，我覺得可以從這個角度思考，給咚咚在貝塔鎮買個小鋪子怎麽樣？三百枚玉币，可以買個不錯的小産業了！”
鄭清瞪着她，再次意識到了自己與世家巫師之間的區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