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今天煮的苦菜湯,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說話間,她側背着幾位女巫,似乎在告訴鄭清苦菜湯食用技巧,但實際上卻用極小的、近乎耳語的聲音命令道:“不許四處張望,現在,附到我耳邊,随便說點兒什麽……”
鄭清沒有絲毫遲疑,老老實實照做。
“我該說點兒什麽呢?”他湊到女巫耳邊,語氣裏帶着一絲緊張。
然後他注意到蔣玉嘴角漾起一絲極小的笑意。
雖然沒有看到,但從四周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壓力,卻讓他清晰感受到其他幾位女巫正密切關注着他與蔣玉之間的互動。
在這股壓力下,鄭清陡然福至心靈,領會了蔣玉這番舉動的深意。
不論之前那些女巫有多少小動作,撩撥技巧多麽高超,衣領開的有多深,但在蔣玉這個光明正大的小動作下,都變得潰不成軍——沒有什麽比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耳鬓厮磨、竊竊私語更能宣示主權的動作了,女巫們花樣百出的技巧受到了無視規則的碾壓。
但僅憑一記直鈎拳就想讓這些勇敢的女巫們退縮顯然不可能。
“小玉,好久不見。”貝塔西·布萊克笑吟吟的打着招呼,吹響了六位女巫的集結号。
“咦?佩奇?你也在這裏?”
蔣玉直起身後,似乎剛剛注意到側面的黑發女巫,語氣帶了一絲驚訝:“……抱歉,剛剛沒有注意到……我是說,我去取餐的時候聽說邁克爾一直在找你,想跟你聊聊昨天他跟你約會時的小誤會……”
貝塔西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下來。
鄭清很明智的沒有上前幫忙解圍。
但此刻虎視眈眈的不止一個人,就像圍攻獅子的鬣狗,當其中一隻鬣狗受傷後,其他鬣狗隻會丢下獅子,率先分食受傷的同伴。
“邁克爾是誰?”巴拉什·薩珊裝作一副迷茫的模樣,小聲詢問自己的同伴。
“是塔波特家的邁克爾嗎?”
露易絲·科蒂臉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的答道:“我倒是聽說邁克爾新交了一位女朋友,開學後經常一起出去玩兒……上周末在步行街我還看到他跟一位黑發女巫進了約塔餐廳……難怪當時感覺有點眼熟!”
她語焉不詳着,幅度很小的上下打量着貝塔西,做恍然大悟樣。
這兩個小婊砸!
黑發女巫咬了咬後槽牙,暗恨對方拎不清輕重——大敵當前,她們卻搞起了内讧,這麽分不清主次嗎?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一直在這場狩獵比賽中保持安靜的傑西卡突然從貝塔西身後站出來,看向露易絲,聲音很小的反駁道:“學校裏黑頭發的女巫很多……況且,上周末佩奇一直幫我複習魔藥學的功課,沒有時間去步行街的……”
然後不待對方辯解,她轉頭看向鄭清,眼神微微一顫,下意識向後退了一小步,似乎擔心對面的男巫突然沖上來拽着她的頭發把她掄到地上去,但停了停,她還是很勇敢的開了口:“……說到魔藥,佩奇做的苦菜湯也很好喝,你要不要也嘗嘗?”
貝塔西看向自己的同伴,大爲感動。
倒是一旁的薇薇安發出短促的笑聲:“噗……哦,抱歉,我是說,貝塔西調制的魔藥确實不錯,但她做的菜?嘻嘻,去年她在巴德明頓晚宴準備的瑪格麗塔醬讓一群人都拉了肚子,這件事還沒過去幾天呢吧……”
黑發女巫臉上微微泛紅。
卻并未退縮,而是當即反唇相譏:“至少我嘗試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你呢?今天晚宴你準備了什麽菜呢?”
鄭清清楚的記得,在月牙湖畔,粉袍女巫聽到‘準備晚宴’幾個字後撒腿就跑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
但立刻他就意識到不妥,連忙低了頭,拿起湯勺,用了蔣玉給他帶來的苦菜湯。
必須承認,這個湯叫這個名字是非常妥帖的。
甫一進口。
強烈的苦澀感便沖擊着他的味蕾,其中又夾雜着一種古怪的黏滑感,讓他立刻皺緊眉,但下一秒,一股清涼在口腔中綻放,迅速洗刷掉那抹苦味,雀躍的魔力也随着湯汁進入肚子擴散開來,讓男巫頓時有種神清氣爽、精神煥發的感覺。
“非常…非常,驚豔!”
他先給出了一個很高的評價,同時絞盡腦汁補充道:“不僅僅味道出色,而且顔色搭配給人一種……嗯,春天來了的感覺?”
“謝謝。”蔣玉溫柔的笑了笑。
“那是自然,并不是每個女巫都會準備……或者說,有資格準備晚餐的。”貝塔西借力打力,略顯挑釁的擡了擡下巴,目光從薇薇安身上滑過,最後落在另一側的露易絲·科蒂身上:“……不論華道、料理,還是調配茶水,都必須遵從‘季節感’,才符合老派巫師們的規矩。這也是世家出身的女巫才能掌握的技巧……”
“謝謝你的吹捧,隻是普通的料理,算不得什麽技巧的。”蔣玉謙虛的笑了笑,打斷她對其他女巫暗戳戳的攻擊,然後很自然的挽起鄭清的手臂,環顧左右:“……你們之前在聊什麽,看上去很熱鬧的樣子?”
“我們在聊蘇議員知不知道清哥兒今天來上林苑的事情。”
薇薇安顯然比露易絲更懂‘大局’,知道眼下她們中最大的‘敵人’是誰,沒有計較貝塔西剛剛的暗刺。
其他幾人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向蔣玉。
鄭清清晰的感到一抹涼意正從自己的臂彎——也就是女巫挽着自己的地方——緩緩拂過,一路激起他胳膊上無數細小的雞皮疙瘩。
“當然知道。”
蔣玉偏過頭,注視着鄭清,眉眼彎彎,語氣溫柔:“過年那幾天在青丘公館住着的時候,我就跟蘇議員聊過這件事了,她是沒意見的……當時清哥兒也在,記得嗎?哦,對了,這次回去的時候,别忘了給咚咚買禮物。”
鄭清還能說什麽呢?
他屏住呼吸,用力點了點頭,無聲的支持了女巫的說法。
嘶!
鄭清分明聽到幾聲不明顯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咚咚就是蘇議員的那個孩子嗎?”薇薇安一臉愕然。
甚至貝塔西,也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過年的時候,你們三個都住在青丘公館?一起嗎?你家裏人知道嗎?”
“抱歉,事關蘇議員的隐私,我不方便說那麽多。”蔣玉淺淺的笑着,然後向其他幾人微微颔首:“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很抱歉要把他帶走了,之前約了幾位朋友,要聊一聊宥罪獵隊的一些合作項目……就不打擾你們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