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大海,風平浪靜是最好的,驚濤駭浪也很有趣,唯有那種不上不下的風浪,讓人頭暈目眩,渾身難受。
就像這個周一的早上。
天文08-1班的輔導員,九有學院的院長,傳奇巫師,姚小米教授,沒有任何預兆的缺席了他的魔咒課,這是鄭清進入第一大學近兩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甚至唐頓匆匆去辦公樓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老姚的身影。
院長辦公室門上的門神們倒是很客氣,告訴年輕巫師早上老姚确實來過辦公室,但很快就匆匆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口信。
好消息是缺席課堂的教授似乎隻有老姚——這意味着可能隻是個突發情況,并不是學校裏出現了什麽麻煩事——按照唐頓一路觀察,其他班級的課程都是正常開展的。
壞消息,其他教授也不知道老姚的去向。
這種好壞摻雜的事情,讓大家既不敢肆無忌憚的玩鬧,也不甘老老實實學習,隻能猶豫着一邊說着閑話一邊翻看閑書,确如那種不上不下的風浪,讓人難受。
倘若鄭清再年輕四五歲,回到初中或高中階段,如果某一天早上老師沒來上課,那麽教室裏定然一片歡呼雀躍,所有人都會慶祝繁重課業間這中獎般的短暫假期。
但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
而且是在一所魔法大學。
意識到老姚沒來教室的第一時間,班裏一半以上的同學便摸出了他們的水晶球、龜甲與蓍草,開始占蔔這件事的好壞。不出意料,所有人的蔔相都模糊的厲害,沒人能夠确定一位傳奇巫師的蹤迹。
當然,大學生也有大學生的優勢。唐頓與劉菲菲很容易便維持住了班裏的紀律。沒有老師,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大家預習今天《标準咒語·大學二年級》裏老姚可能會講到的章節,同時提醒沒有寫完上節課課後作業的人抓緊時間補作業,以及‘盡量’保持安靜。
就這樣,半節課的時間匆匆而過。
老姚才來到教室——準确說,隻是他的一道投影、在大部分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非常突兀出現在了講台上。
鄭清屬于另一小部分人。
當時他剛寫完煉金術的作業,正擡頭看坐在教室第一排某位女巫的背影,緩解刻苦學習的疲勞感,冷不丁,眼角餘光瞥見一個散發着五色毫光的光團出現在黑闆前,旋即,充滿質感的魔力從那光團中湧出,仿佛瀑布般,須臾間便澆築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姚教授來啦!”
門後的簡筆畫小人兒或許是第二個發現講台上異狀的,恪盡職守的喊了一嗓子,然後立刻抱着腦袋躲去白紙角落。
教室裏的年輕巫師們迅速擡頭看向門口,然後轉向講台,動作整齊劃一,仿佛一群呆萌的兔子,頗爲有趣。
“早上好。”
顯露身形的姚教授把講義丢在講桌上,擡手——鄭清注意到他手上沒有拿着煙鬥——沖大家打了個馬馬虎虎的招呼:
“早上外面出了點小狀況,去林子裏轉了一圈……嗯,還有一個半小時,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稍稍趕一趕進度……上節課我們解析了古代‘太上三洞敕符雷咒’的法門,講到‘急急如律令’的幾種經典使用技巧。這節課,我們跟随近代魔法理論的發展,分析一下‘五雷咒’的加持修煉技巧。所謂‘五雷咒’,也被稱爲‘五雷法’,根據淵源不同,被分爲‘大五雷’與‘小五雷’,前者肇興于華夏神霄派,五雷分爲‘天雷’‘地雷’‘水雷’‘火雷’‘社雷’;後者源自古老的五行理論,五雷爲‘金雷’‘木雷’‘水雷’‘火雷’‘土雷’。大家可以注意到,不論神霄還是五行,都有‘水雷’與‘火雷’,是因爲這兩種雷法與雷咒的本質非常接近,最容易被古代接觸雷電的巫師們所理解……”
講台上,猝然出現的魔咒課教授沒有給任何人發問的機會,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便開始了授課,滔滔不絕的聲音夾雜在一片慌亂翻動課本的動靜裏,讓人感到一種無聲的緊迫在不斷逼近。
或許隻是單純爲了抓緊時間追趕進度,或許是不想讓大家問東問西,剩餘的一個多小時的授課中,姚教授甚至沒有像往常那樣點名讓人回答問題,而是抛出了一個又一個複雜的施咒案例,讓所有人在他的聲音裏疲于奔命,沒時間去琢磨其他事情。
“是他遲到,又不是我們遲到,爲什麽受折磨的是我們!”
中午休息的時候,辛胖子回想起早上魔咒課的遭遇,兀自憤憤不平:“太欺負人了……沒見過這麽欺負小孩兒的!”
鄭清無聲的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
“校報編輯部有什麽消息嗎?”蕭笑敲了敲桌子,提醒胖子别跑題。
他今天中午沒去圖書館,特意回到宿舍,就是爲了打聽早上老姚莫名消失半節課的事情。事實上在魔咒課後,他便私下問了許多人,但這件事除了天文08-1班的學生外,九有學院其他人竟然沒幾個知道的。
“怎麽可能有消息!”
辛胖子放下正在給團團梳毛的刷子,臉上露出悻悻然的表情:“傳奇巫師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普通巫師——尤其我們這些還沒畢業的‘小崽子’——怎麽可能打聽得到?你問司馬老師了嗎?她知道嗎?”
蕭笑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卻不知是沒有去問,還是司馬也不知道——鄭清更傾向于後一種,因爲蕭大博士不是那種爲了一點好奇心就讓司馬楊雲做犯忌諱事情的人。
“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一個傳奇巫師丢下自己的責任消失半節課呢?”鄭清趴在書桌邊緣,盯着向日葵花盤裏三隻沉睡的小精靈,喃喃自語。
“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
蕭笑扶了扶眼鏡,繼續仔細研究面前的水晶球,聲音很小的念叨着:“傳奇巫師的存在已經超出我們理解的維度了……理論上,祂們存在的是一個‘時間段’而不是一個‘時間點’,也就是說,同一時間,有無數個老姚真實存在……什麽樣的事故,能讓他連個投影都沒放,丢下我們半節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