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還想再問點什麽,會議室大門猛然間打開,随着一股穿堂風掠過,一陣交錯的腳步聲也随之傳來,鄭清倏然轉頭,隻見一群黑壓壓的身影默默走了進來。
爲首的是九有學院院長兼魔法哲學研究院院長,姚小米教授。
他仿佛平時上課般,腋下夾着講義,手中拿着煙鬥,臉上笑容可掬,擡手向四周揮了揮,像是走進了一間普通的教室。
緊随其後,是另外幾位黑袍巫師——校工委副主任錢九周、亞特拉斯副院長瑪格麗特修女、星空學院副院長西蒙教授、以及阿爾法副院長查爾斯教授——助教團團長張羽安安靜靜的跟在人群最後面。
這些人鄭清都認識,而且多多少少都打過交道,但除了校獵會、開學典禮等必要的公開場合外,極少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此刻見他們竟然一同出現,頓時意識到今天這場會議卻如傳言中所言,頗多蹊跷。
“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
老姚将手中講義放在講桌上,擡起頭,開場白簡潔明了,他的目光從會議室的每一位助教臉上掠過,眼神幽深,鄭清感覺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間,下意識挺直了身子。
與他相似的助教不在少數。
台上的傳奇巫師雖然收斂了氣息,但隻是一道目光,就讓這些年輕巫師們倍感壓力,紛紛屏息凝神。
“今天這次會議,與邊緣學院有關。
早些時候,邊緣學院的負責人提出了一項非常有趣的計劃,經過第一大學教授聯席會議、校工委以及學校其他部門審查,認爲這項計劃很有價值,所以我今天來這個會議室,不是跟大家讨論問題的,而是帶着任務,給你們分配任務來的。”
說到這裏,老姚稍稍停頓了片刻,似乎想讓助教們消化一番他所講的内容,但鄭清相信,包括他在内,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具體任務是什麽,沒人出聲,整個會議室靜的驚人。
教授呵呵笑了一聲,稍稍驅散了幾分屋子裏沉悶的氣氛:“既然是分配任務,那我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
在此之前,我再多說幾句話。
我知道你們都聽到了很多傳言,這樣的,或那樣的,但我現在非常明确的需要告訴你們,你們聽到的都不完整。
邊緣學院的成立,代表着一個嶄新的世界正徐徐拉開它神秘的帷幕,任何具有冒險精神,向往探索新世界的巫師,都不應該錯過這樣的機會,而且也都必須承認這個事實——随着魔力潮汐的湧動,屬于更廣泛巫師群體的力量正在迅速壯大。
你們屬于第一大學助教團的精英巫師。
助教團隻需要關心魔法。
所謂的學院立場、利益分割——即新聞、事件背後的真正屬性,或者直接成爲校園叙事的元素——那都是助教工作的附屬産品。
每一位助教都可以有自己的具體的出身、獨特的世界觀、具體的方法論,所以我們不會幹預你們對每件事的具體看法,也不會因此調整助教團的叙事方式。
助教團應該包容任何人,也拒絕任何人,隻看他是否真的關心魔法。
好了,廢話就說這麽多。
今天分配的具體任務内容,将在每個人領取的時候單獨告知你們,同時按照慣例,你們在領取任務的時候需要簽署相應的契約。這裏我需要提醒你們,學校分配給助教團的工作并不輕松,将持續大半個學期,至少三個月,相關工作會計入工時,你們将擔任這個項目主持巫師的‘小手’,讓他把更多精力集中在更具體的事務上……”
聽到這裏,鄭清終于按捺不住心底的驚愕,揚起了眉毛。
‘小手’——petites mains——是源自歐羅巴保守派巫師群體中的一個古老詞彙。
舊派的巫師師徒傳承非常嚴苛且辛苦,尚未獨立的巫師學徒們住在老師的魔法塔中,日複一日在‘老師’的指導下進行各種魔法技藝的修行。但大部分時候,這種修行更像是對廉價勞動力的壓榨,這些巫師學徒與其說是學徒,不如說是魔法塔裏的包身工。
即便這樣,也并不是每個‘包身工’都有機會跟在老師身旁聽其耳提面命,更多時候,大部分學徒都隻能呆在魔法塔最底層,做着最瑣碎、乏味的魔法原料處理工作,隻有那些天賦非常出色的學徒才有機會成爲導師的‘小手’——在老師制作複雜的魔法卷軸或者高階魔法道具的時候在旁邊打打下手,做一些魔紋繪制、魔藥調制、魔法石嵌刻之類的工作,讓老師從那些枯燥且重複的低端作業中解放出來,去完成更複雜的任務。
普通魔法卷軸隻需要一兩位‘小手’幫忙就可以了,但高級的,比如魔法塔基座法陣的繪制、黃巾力士内部魔法回路蝕刻、或者龍騎士甲胄上的符文烙印等工藝更繁雜的任務,便需要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小手’同時工作,數十日晝夜不停,才能滿足要求。
而眼下,需要第一大學整個助教團充當‘小手’,持續一個學期的任務。
鄭清完全無法想象該是多麽龐大的工作量了——更重要的是,助教團的巫師可以算得上整個巫師界中年輕一代的翹楚了,不僅每個人(除了某人)都是注冊巫師,而且都有一兩手非常漂亮的絕活,即便進入學校那些重點實驗室也不困難。
這樣的人才被差遣擔任‘小手’的工作,立刻讓許多助教有些按捺不住,但在助教團團長嚴厲的視線下,最終沒有一個人出聲。
“……下面,叫到名字的人按順序上前,”姚教授似乎全然沒有察覺會議室裏略顯騷動的氣氛,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隻是抓着煙鬥的手指了指旁邊幾位學院副院長:“來領取自己的任務……安迪·沃爾夫!”
坐在會議室邊緣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巫默默起身,安靜的走向前台,老姚身旁幾位副院長們已經撐起了一座半透明的結界,模模糊糊,讓人看不清裏面都有些什麽,倒是站在結界外的老姚抄着手、咬着煙鬥,笑眯眯的,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鄭清感覺那老頭兒的視線又落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