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畏懼什麽,主要是現在正式開學才兩天,他就已經上了十門課,雖然其中大部分課程還沒開始留家庭作業,但留作業的課程以及剩餘近二十節課的預習内容,已經讓他疲于應付了。
再加上明天又是五門課,早上的魔法史與古典科儀都需要大量記憶,鄭清不想明天起床後在路上多耽誤半個小時。
絕不是畏懼什麽!
年輕的助教在心底默默重複着這句話,擡起頭,剛想開口,便見屋頂上的大狐狸尾巴一甩,身影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空蕩蕩的夜幕間隻留下餘音袅袅:“不想來就算了,有本事一輩子也别來!”
一句話便把男生噎在原地手足無措。
科爾瑪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幕,看男巫轉頭,連忙舉手,幅度很小的晃了晃,語氣帶着一絲遺憾:“既然你連蘇議員那裏都不想去,肯定更看不上我那間小酒館了……已經這麽晚,需要送你回學校嗎?”
男巫速度很慢的搖了搖頭,還沒從大狐狸消失的餘韻中回過神。
但科爾瑪卻沒有給他更多思考時間,見他拒絕,臉上笑容一斂,嘁了一聲,隐約咕哝了個‘渣男’之類的字眼兒,然後一轉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徒留下某人站在清冷的街頭,看着酒館裏熱鬧的學習場景,猝不及防。
他左右看了看。
幸好,此時已是深夜,街頭并無行人。
然後他低下頭,看着剛剛從陰影中偷偷摸摸蹭過來的毛豆——剛剛大狐狸現身的一瞬間,這狗子就嗖的一下消失在牆角——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難怪夫子有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噼啪!
一束極細的閃電憑空落下,砸在男巫腦袋上,頓時把他砸了個哆嗦。
喵~
毛豆憐憫的看着男生,用尾巴卷了卷他的腳腕,以示安慰。
周二晚上發生在這個僻靜角落裏的小插曲并沒有對鄭清的生活造成任何顯而易見的影響。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天夜裏,拒絕蘇施君的建議,從北區回來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錯覺,鄭清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着自己,讓他後背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但毛豆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而借宿在男巫腦袋裏的小青蛇仿佛冬眠了,任憑他在心底大喊大叫,也一聲不吭。
直到進了學府,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驟然消失。
鄭清想了很久都沒明确的懷疑對象。
主要是想他倒黴的人太多了,打聽他行迹的人也太多了——比如蘇大議員的狂熱粉,雖然現在頻率降低,但自始至終都沒停止對鄭清的‘攻擊’,鄭清時刻擔心什麽時候會又挨一棍子;比如那些烏鴉,雖然學校與聯盟都認爲它們已經被連毛抓走了,但鄭清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而且寒假的時候他還打死了一位黑巫師,誰知道它有沒有什麽徒子徒孫想找自己麻煩;再比如貝塔鎮郵報等大小報紙的記者,約自己專訪的紙鶴最近幾日一直沒有斷過。
當然,還有最大的嫌疑對象:那天晚上劈了他一記閃電的家夥。
隻不過鄭清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去找那位嫌疑人當面對質。
隔天周三。
早起做早課的時候,蕭笑一眼便注意到鄭清額前蜷起的一绺焦黃枯發,大感詫異:“我記得你說昨天晚上是一節‘墨箓學’……什麽時候墨箓學課堂上還玩起火了?”
墨箓屬于陰屬性符箓,極少會造成雷火等至剛至陽的符箓效果。
鄭清不好承認被雷劈過的事實,隻能含糊的說些‘畫符的事’‘人有失手’‘禍從天降’之類的廢話。
倘若是辛胖子,八成便能被鄭清敷衍過去。
但蕭笑隻是仔細打量了幾眼那绺焦黃的枯發,便非常肯定的嘲笑起來:“确實是‘禍從天降’,你頭發底下被雷劈的紅點兒還在呢……見過符箓燎焦頭發的,但沒見過符箓燎焦頭發的時候還給你點個紅痣。”
鄭清臉色一僵,下意識伸手撫了撫那簇焦毛。
頭皮處隐隐傳來針紮般的細微刺痛。
然後他注意到博士今天搭理的清清爽爽的發型,眼神一亮:“你今天頭發抹什麽了?頭油?發膠?摩絲?不管什麽,借我用一點兒吧……”
“你一個整天隐身的家夥,抹了有誰能看見嗎?”蕭大博士一臉鄙夷的看着他:“或者說,你想讓發膠強烈的味道暴露你的蹤迹?我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我以爲,你就算剃了光頭去上課,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話雖難聽,道理卻不差。
鄭清面色灰敗,還想再掙紮着挽回一點顔面,便在這時,他感覺灰布袋裏有什麽東西跳了跳,下意識把手伸了進去,然後摸出了一枚紅寶石戒指。
是七宗罪的身份戒。
他眨了眨眼睛,手指拂過戒指上的寶石,一道極其微弱的信息流便順着他的指尖傳遞了過來,鄭清念頭掃過,臉上的灰敗迅速褪去,化作一種夾雜着古怪與愕然的表情。
這幅表情很難不引起蕭笑的好奇。
“出什麽事了嗎?”
他束着腰帶,看了一眼時間,補充道:“我們還有十分鍾的空閑,如果不是特别麻煩,我可以幫你看看水晶球。”
“麻煩倒也不算,”鄭清猶豫着,最終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釋道:“就是剛剛收到第三方發布發任務,希望七宗罪幫忙收集鄭清的一些生物材料,皮毛血肉不限……傭金非常豐厚……非常非常豐厚……”
鄭清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春節後他與三叉劍達成的那筆‘軍工供貨合同’讓他的荷包鼓鼓囊囊,說不定他一狠心,會自己主動把頭發送去讓對方研究的。
大不了做一個月噩夢。
如果一個月前的他能接到這種做一個月噩夢換上百玉币的生意,他大概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說不定晚上睡覺夢見被巨人追殺的時候,他還會一邊跑一邊在夢裏笑出聲呢。
但現在情況有些微妙。
因爲他不差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