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講台上的教授抱着胳膊,咬着煙鬥,笑眯了眼,一邊示意蔣玉先回自己座位,一邊環顧四周:“……感覺大家這個年過的都很舒心哇,隻看你們面相,一個個紅光滿面,精神煥發,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寒假都結婚了呢!”
教室裏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哄笑。
鄭清現在最聽不得那兩個字。
他感覺投向自己座位的詭異目光越來越多,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了。
“教授!”
年輕公費生非常強勢的舉起手,打斷講台上教授的寒暄,聲音很大的問道:“今天注冊報道的時候,課表顯示周四下午的課程無法選定……大家都在問是不是選課系統故障了。”
唐頓撓了撓頭——這原本是他的活兒,卻不知爲何被鄭清搶了去——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情,誰問都一樣。
老姚一臉古怪的瞅着鄭清。
“其他人說這事兒我都理解,但你問這事兒我就不理解了。”他歪着腦袋,拍了拍手底的講義:“你的課表還在我這兒,你哪門課無法選定呐?”
倘若大一剛入校的時候被人這麽質疑,鄭清肯定早就漲紅了臉,語無倫次了。但經過一年半的磨砺,他的臉皮已經足夠結實,能夠遮掩這種程度的尴尬了。
“我是幫其他同學問的。”
男巫清了清嗓子,稍稍放低聲音。
教授吧嗒了一下煙鬥,吐出一團青白色的煙氣:“選課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今天這場例會,我們講幾個事情……”
既然已經達成轉移注意力的目的,鄭清自然不會再強出頭,兀自縮了脖子、閉了嘴,悄悄呆在自己的角落裏一聲不吭。
講台上,老姚講的前幾件事情都是老生常談。
比如寒假預留的作業,要在開學第一周上交完畢,作業不合格的會被扣日常分;比如臨鍾湖魚人消停一個冬天後大概率會受季節影響稍稍活躍起來,讓班上同學晚上少去湖邊玩耍;比如驚蟄前後蟲豸比較多,注意防蟲防毒;再比如冬末春初,貝塔鎮可能會受到來自沉默森林的黑潮影響,讓大家注意安全,等等。
“……雖然因爲去年冬狩,學校把林子外圍打掃的很幹淨,再加上去年林子裏裏外外折騰了好幾遍,這次黑潮應該不會出什麽狀況,但凡事就怕個萬一。”
老姚抱着胳膊,把煙鬥抓在手裏,向上指了指:“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萬無一失’,你們不行,我不行,學校也不行……所以,平時都驚醒着點兒,不要哪天去貝塔鎮約會,跟女朋友吃着火鍋唱着歌,一回頭就被禍鬥咬了……”
教室裏頓時響起一片稍顯壓抑的哄笑聲。
鄭清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從老姚進階傳奇、身份暴露之後,班上同學在他面前便拘謹了許多。原本上學期經過幾個月的磨合,那些拘謹似乎漸漸被消磨掉了,但經過一個月的寒假後,二者之間隐隐又拉開了距離。
老姚或許察覺到了這點,或許沒有察覺到,并不以爲意。
他非常寬容的等教室裏的笑聲告一段落,才再次開口:“今天例會最後一件事,跟大家沒有辦法選修周四下午那節課有關……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揚起眉毛,驚訝的看向第一排。
蔣玉身子探出座位很小聲的說了個詞,因爲距離比較遠,鄭清聽不清楚,但他分明感覺到前兩排的同學身子齊齊僵硬了起來,似乎聽到什麽可怕的字眼兒。
這讓他有些惱火。
“下次我們也該坐的靠前一點兒。”他咕哝,手中抓着的羽毛筆在桌子上胡亂紮着,将木桌闆紮出一串細密的小黑洞。
“這件事跟‘我們’沒關系,”胖巫師耳朵微微一動,旋即歪過頭,呵呵道:“你想坐班長旁邊是你的事情……”
鄭清再次給了他凳子一腳,讓他閉嘴。
咚!
咚咚!
椅腳的落地聲與老姚屈指敲擊講桌的聲音混在一起,仿佛古代縣衙開堂前的殺威棒聲,頓時讓教室裏多了幾分肅穆。
“不好意思,差點忘了。”
老姚一邊笑呵呵的道着歉,一邊低頭翻開講桌上的那沓資料:“蔣玉同學剛剛提醒我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因爲上個學期大家成績都不錯,所以我差點忘了……”
鄭清終于知道前兩排的人爲什麽身子陡然僵硬了,對于九有學院的學生而言,沒有比考試成績更重要的消息了。
“……上個學期,班裏期末考試平均績點四點一五,比前幾個學期都有進步。其中成績比較好的,有蕭笑同學、劉菲菲同學、蔣玉同學、鄭清同學……他們都有單科滿分的卷子,當然,其他同學成績也都很不錯,值得鼓勵,嗯,大家先自己鼓勵一下自己。”老姚非常正式的放下手中的煙鬥,呱唧呱唧拍了拍巴掌。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與歡呼,一掃之前略顯謹慎、壓抑的氣氛。
“然後就是我剛剛提到的最後一件事。”老姚擡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把煙鬥重新塞進嘴裏,吐出一團煙圈:“周四下午那節課你們選不上是因爲學院給你們安排了大綱外的教學計劃……因爲不屬于系統内課程,所以無法選定。”
說着,他又吐出一團濃郁的煙氣。
前後兩團煙霧攪在一起,慢慢拉扯出一行軟綿綿的大字——志願者服務。
“正常來說,志願者服務要到三年級才會安排。屬于實踐課的一部分。但因爲今年的志願者服務任務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所以學院再三斟酌後,選了你們。”
老姚一連說了三個‘非常’,語氣顯得非常鄭重,然話鋒一轉,臉上又露出大家熟悉的笑容:“至于爲什麽選你們,自然是因爲我是你們的輔導員……我在辦公室想了整整一個下午,這個學期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自己人負責才讓人放心。”
他似乎想把這個決定過程說的有趣一些。
但鄭清卻感覺适得其反——包括他在内,教室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繃緊了身子,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老姚口中‘這個學期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