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辦法可以把那粒銅豆子取出來嗎?”
一直保持沉默的蔣玉終于沒有辦法無視大狐狸與某男巫之間的眉來眼去,出聲打斷玻璃杯碎裂後屋子裏的沉默,看向蒙特利亞教授,語氣誠懇。
教授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爲什麽一定要把它取出來?”他的目光中帶了一絲不解,然後又看向鄭清:“那粒銅豆子迄今爲止,給你造成任何傷害了嗎?”
“它……”
鄭清隻說了一個字,就卡了殼。
确實。
除了不小心壓垮幾張椅子、捏碎幾個杯碗外,到目前爲止,那粒銅豆子并沒有給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相反,因爲它的存在,鄭清反而避免了被某條飛蜈蚣開顱的風險——當然,男巫懷疑即便沒有銅豆子,那隻小蜈蚣可能也很難吸掉自己的腦漿,畢竟某條更兇殘的小青蛇也呆在自己腦袋裏。
但它終究是個外來的異物。
鄭清不是那些有着狂熱自我改造精神的病态煉金術士,相較于随便往身體裏塞東西,他更喜歡原裝原配的零件。
即便那粒銅豆子到目前爲止看似無害。
“眼下無害,但随着時間推移,未來某一時刻突然爆發,從而對巫師身體或靈魂造成長遠傷害的詛咒并不少見。”
作爲在場的另一位大巫師,蘇施君的話顯然更有說服力:“我與那些烏鴉打過交道,見到過它們的實驗體。實驗體身上的觸角與眼珠,不僅僅是單純的血脈改造,還包括非常危險的星空污染……對于這種風險,我們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源自星空的污染對于走正統路線的巫師而言,不啻于毒藥,任何一位有追求的巫師都會在這一方面防微杜漸。
蒙特利亞教授搖了搖頭。
“對于其他普通巫師,或許這确實是個風險。”他目不轉睛的盯着鄭清的雙眼,聲音很輕的說道:“但對鄭清同學……我更傾向于這是一個機會。”
話音未落,他便擡手,打了個響指。
啪!
三根手指粗細的冰刺悄無聲息浮現在半空中,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下落去,紮在鄭清前胸、後背以及額頭正中。
咔嚓!
咔嚓嚓!
在兩位女巫驚怒交加的目光中,三根冰刺停留在男巫皮膚上,寸寸斷裂,旋即崩毀,化爲一片晶瑩剔透的冰晶。
直到這時,鄭清才來得及眨了一下眼睛。
“您幹了什麽?”蔣玉驚叱一聲。
但不待女巫們繼續诘問,蒙特利亞教授便很自覺的解釋起來——當然,這份主動更大一部分因素來源于那四條倏然浮現在客廳中,盤旋在衆人周圍的巨大狐尾。
“著名血脈研究者艾爾弗雷德·懷特說過,低劣的血脈會與身體發生沖突,優秀的血脈會幫身體剔除雜質,偉大的血脈則會點燃潛力之火、熔煉世界上的一切道理。”
在女巫們惱火的目光中,教授不得不稍稍加快語速:“去年幫助鄭清同學檢查身體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體内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我不知道那股力量的來源。但我知道一些高階血脈純粹到某種程度後,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某種意義上,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爲一種隐秘的、尚未被開發出來血脈。
然後經過這一年時間成長,或許基于鄭清同學對魔法知識的掌握,或許隻是單純觸發了某種契機,隐藏在他體内的血脈被開發出來了。當烏鴉們的銅豆子進入他的體内後,立刻被源自他體内的血脈之力熔煉吸收……進而反哺他的肉身,導緻他身體的強度與力量短時間内出現爆發式增長。”
解釋至此,教授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氣。
盤旋在屋子裏的巨大狐尾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消失,三位年輕巫師都皺着眉,似乎在消化他剛剛分析的結果。
“您的意思是說,鄭清體内那股力量是某種蟄伏的偉大血脈?”蘇施君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鄭清,若有所思:“‘偉大的血脈可以熔煉一切’,所以不論是烏鴉們改造時使用的低劣血脈、還是源自星空的污染,都會被他體内的力量熔煉吸收?”
“大緻如此。”教授非常勉強的點了點頭。
但停了停,他又忍不住解釋道:“那些烏鴉改造的血脈種子也不一定低劣。試驗品們身上長出的觸角或者眼珠,更大概率是因爲普通試驗品無法承受高階血脈植入時的後遺症……換句話說,就是精神力不足,意識無法完整掌控肉身,導緻肉身出現異變……當然,這也隻是我的一點猜測。”
或許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教授沒有繼續分析下去。
不過他那句‘意識無法完整掌控肉身’卻給了蔣玉一絲靈感。
“因爲肉身無法承受嗎?”
女巫露出思索的表情,語速很慢的說道:“我記得清哥兒說過,他眼睛淤血是頭疾的後遺症。頭疾是因爲精神力過高,而肉身孱弱的緣故。如果按您所說,那粒銅豆子是某種高階血脈的種子,可以強化巫師肉身……那麽他現在身上沒長觸角,隻是因爲他的精神力很高,意識可以承受肉身這種程度的變異吧。”
言外之意,倘若未來的某一時刻,肉身成長超過精神承受範圍,鄭清的身體仍舊會出現不可控的變異。
而按照蒙特利亞教授的解釋,那粒銅豆子已經被‘不知名的偉大血脈’熔煉吸收了,所以找不到,未來也不會有更多麻煩。
兩種解釋并沒有很大區别,唯一的沖突,大概還是對那粒銅豆子安全性的看法。
鄭清左看看,右看看。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知道自己體内應該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血脈,隻有一顆萌發不久的禁咒種子。但這種事情,絕無可能向旁人解釋。
不過蒙特利亞教授的分析與那條小青蛇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烏鴉們強行塞進他體内的‘血脈種子’更像一粒補藥,可以強化他的肉身,讓意識與肉身更匹配。
接受了這一點,其他似乎都屬于細枝末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