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到自己的魔法生物學老師就是其中一隻。
這個事實仿佛記憶中的一條錨索,瞬間扯緊,拉起起淹沒在意識海深處的漁網,将那些零零散散的記憶片段一股腦打撈了上來。
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沒有什麽意義,主要集中于甘甯在課堂上講授的内容。但也有幾個片段讓他有些在意。
一個是上學期有段時間,他因爲頻繁使用變形咒導緻出現輕微的變形後遺症,在向蒙特利亞教授咨詢後遺症治療方法的時候,這位魔法生物學講師就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給他出了不少主意。
另一個片段是校獵賽期間,鄭清有段時間一直苦惱于獵賽中獲得的‘司南’線索到底是什麽意義,然後某節魔法生物學課上,甘甯或許有意或許無意的,講了一番‘司南代表巫師們在實踐中遵循的某種原則’之類的内容,雖然很快他就以拿錯講義搪塞了過去,但現在想來,鄭清很難不相信他是刻意的。
還有一個片段,是冬狩時,當邊緣獵隊先後在烏鴉與食人魔部落的攻擊下險象環生之際,甘甯也曾莫名出現,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朱思,當時他的托詞是‘執行公務’。
“……直接将甘甯現場逮捕自然很簡單,但這不符合安全最大化原則……學校與局裏更希望通過他,能順藤摸瓜,找到其他‘漏網之魚’的烏鴉。”
說到這裏,米利巫師稍稍停頓了一下,大有深意的補充道:“理論上,在烏鴉創始人被擊殺後,這個組織已經宣告了覆滅……負責盯梢的巫師都是局裏非常精銳的專員,我們事後複盤,沒有發現任何暴露的痕迹,至于這幾天盯梢的結果……”
他拿出另一個文件袋,從裏面抽出幾張薄紙,放在茶幾上:“……甘甯在這幾天表現的一直非常正常,但也非常不正常。正常在于他一直維持着标準的作息、學習、實驗的節奏,一如我們通過占蔔資料得到的信息;不正常在于,這幾天他始終獨來獨往,沒有與任何人、任何動物、任何植物有過特殊交流……甚至說話也很少……然後是今天早上,三個半小時前,他消失在了自己的公寓裏。”
鄭清擡頭瞅了一眼客廳牆上的挂鍾,現在是早上八點四十三分,也就是說甘甯選擇早上五點一十三分潛逃。
那個時間段大部分人都在睡夢中,确實是個消失的好時間。
“他是怎麽消失的?你們當時沒有發現嗎?”蘇施君抱着胳膊,仍舊站在鄭清所坐沙發的後面,隻不過不知何時她已經換了一條款式更莊重的素色長裙。
“我們懷疑他使用了某種強大的因果類魔法,或者隐身咒。”米利巫師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給了一些含糊其辭的說法:“或者說他在住所附近施展了大範圍的混淆咒,他本人在幾天前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也就是說,你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麽逃跑的,對吧。”女巫平鋪直叙的總結着,但不論誰似乎都能感到她語氣中隐晦的嘲諷。
鄭清幹咳一聲,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茶水已經有些涼了。
“我還是有些沒聽太懂,”他打着岔,試圖緩和一下屋子裏的尴尬氣氛:“你們認定他是烏鴉,證明我之前說的都是對的……然後他跑了……你們抓捕他就行啊,爲什麽來找我?”
米利巫師再一次把手伸進懷裏。
鄭清很好奇他之後還要掏多少東西出來。
這一次,他掏出來的是一張照片,照片背景是黑色的,照片上隻有一張字條——有那麽一瞬間,看着這張一動不動的照片,鄭清簡直以爲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但立刻,他的注意力都被照片上的兩個字吸引了過去。
“鄭清。”
他念出了那兩個字,字條沒有落款,但作者是誰顯而易見。環繞這個名字的,是一圈圈深刻而重複的橢圓形線條,鄭清仿佛能夠看到一位巫師坐在台燈下,抓着一支羽毛筆,在名字周圍一圈又一圈畫着,小聲念叨着這個名字的模樣。
很神奇的,即便隔着照片,鄭清也能夠從這張紙條上讀出一股非常複雜的情緒。
“他是在畫圈圈詛咒我嗎?”年輕公費生幹笑了一聲。
米利巫師搖搖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目前我們沒有在紙條上發現任何詛咒與黑魔法痕迹……我們更傾向于他在反複研讀與你相關的資料。按照占蔔團的推測,甘甯應該完全沒有料到你能夠識别出那粒銅豆子的出處,所以你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紙條在哪兒?”蘇施君打斷黑袍巫師的話。
“已經被送到總部檢驗部門了。”米利巫師不假思索答道:“之前隻是進行了簡單檢查,我們需要對它進一步進行魔藥、模因、黑魔法、詛咒、污染等全方位檢查……”
“等你們檢查完,我能看一下嗎?”鄭清試探着問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男生非常清晰的感覺道,他說完這句話後,米利巫師的嘴角浮現了一絲極淡的笑意,一閃即逝。
“抱歉,”黑袍巫師非常客氣的拒絕道:“你隻是一位普通在校生,理論上,這種涉及黑巫師與聯盟機密的案件,即便這些信息都需要對你保密……更不要提涉案的關鍵證據了。”
“他不是普通在校生。”蘇施君眯着眼打斷道:“身爲大巫師會議成員以及月下議會上議員的道侶,他擁有與我相同的涉密權限。”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了米利巫師的預料,以至于出現了一瞬間的愣神。
立刻,旁邊的安德魯接口,非常委婉的提醒:“但是按照聯盟内部的資料,您與鄭清同學…先生還沒有正式結爲道侶。”
然後,這位矮胖的巫師轉頭看向鄭清,語速飛快補充道:“當然,如果鄭清先生正式加入我們巫盟調查局,就沒有這些限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