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狸扁平的面孔壓在透明的玻璃窗後,津津有味的看着街對面狂風大作、咒光四濺的華麗場面,舒服的幾乎快要打起呼噜了。
耳邊傳來紅泥小火爐上咕嘟咕嘟茶水滾動的聲音。
“年輕與魯莽,在我看來都是近義詞。而它們又與‘意外’息息相關。有的時候,‘意外’做出的決定,往往比老人們‘深思熟慮’的結果更好。”
先生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聲音裏帶着一絲回憶:“這句話是聖誕節那天我送給小科爾瑪的,但我現在覺得,送給蘇家的小丫頭似乎更合适。”
砰!
一塊碎裂的玻璃帶着呼嘯,重重紮在三有書屋的窗棱上,距離黃花狸那張扁平的面孔隻有幾厘米的距離。
“噫。”
花貓縮了縮耳朵,目光從街對面那場克制而又激烈的戰鬥中收回,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向躺椅上的老人:“就因爲開酒吧的那小子不肯說,她就砸了别人的店,會不會惹得聯盟某些老家夥找茬啊……”
“有雲不動,有雷出聲,才能真正風調雨順。”
先生指尖在扶手上滑過,喃喃道:“有人沉默,有人出聲,才會讓另一些人更有分寸……蘇家小丫頭這個反應非常強烈,或者說,這個舉動非常激進。對她有點小麻煩,但對鄭清很好……會給那些圖謀不軌的家夥一個非常明确的警告。”
“你确定不把那個小丫頭拎進來打個招呼,告訴她鄭清的情況沒有那麽糟糕?”黃花狸勾起尾巴尖,撓了撓下巴:“大早上的……”
“我知道你試圖給我身上多栓一根線。”先生擡起眼皮瞥它一眼,語氣平靜:“很久之前你就一直在問我相似的問題,想知道我對這個世界還有多少影響力。”
“還有多少?”花貓也不裝了,眼巴巴看向老人。
“很多,但也很少。”
先生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回答道:“你知道的,我距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按照最樸素的理解,距離越遠,影響力越小……但你也知道,我很厲害的,就算隻有最後一抹細若遊絲的聯系,也足以颠覆整個世界。”
黃花狸無聊的打了個響鼻。
“說了跟沒說一樣。”
它咕哝着,轉過頭,街對面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流浪吧門面近乎全毀,遠處塵埃彌漫的盡頭,已經隐隐約約出現了穿着黑袍的巫師們的身影。
……
……
青丘公館位于貝塔鎮西區,而且有自己的守護法陣。
所以步行街上的噪音并未影響波塞咚的學習安排,一上午,鄭清都呆在書房,盯着小狐狸完成課表上的作業。
下午去校醫院探望蕭笑的時候,他才知道蘇施君砸了流浪吧的事情。
“砸了流浪吧?爲什麽!”鄭清一臉驚愕,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沒聽她說要去找流浪巫師的晦氣啊。
“誰知道。”
辛胖子坐在另一邊空着的床鋪上,撇着腿,抱着一罐橘子汁,吱吱有味兒的吸着,聞言費力的聳聳肩:“大家都猜可能流浪吧閑言碎語太多,惹得蘇議員不高興了,或者月下議會想找黑暗議會的麻煩……”
“有人受傷嗎?”鄭清打斷辛胖子喋喋不休的廢話。
“嘿。”
胖巫師眯着眼,一臉賤笑,在年輕公費生暴躁前,搶先答道:“放心,兩位大巫師動手都很有分寸的,流浪吧左右商鋪沒有受到一點兒波及……我們的店鋪也是,今天正常營業。倒是流浪吧,據說大半個店鋪都被砸成了一片廢墟。啧啧。”
D&K位于流浪吧斜對面,聽到距離流浪吧這麽近的店都沒出事,鄭清原本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來不少。
“迪倫和藍雀呢?”鄭清這才想起獵隊裏另外兩位同伴。
“他們早上來過了。”蕭笑倚坐在床頭,抱着水晶球,甕聲甕氣的答道:“藍雀跟星空的同學約了野獵,迪倫說家裏給他安排了幾個舞會……所以他們已經回家了。”
原本大家都以爲聯盟指定任務會持續到年後,誰知道一路追索下來,竟然死了一位大巫師,三叉劍又匆匆認定宥罪完成了任務,導緻他們提前放假。
“說到回家,”胖巫師吧嗒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咂摸橘子汁的味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可能明天也會走……”
“你不是說今年不用回家了嗎?”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辛強調着自己說過的話,然後一臉怨念的瞅着兩位同伴:“你們兩個,一個有司馬老師照顧,一個住去了青丘公館,留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宿舍,還好意思不讓我回家?”
鄭清幹笑兩聲,從果盤裏摸起個橘子,剝給他吃。
今天來校醫院另外一件事,就是告訴同伴最近他大概率會住在青丘公館。這件事瞞不過去的。也正是他提了青丘公館,才引得胖巫師談及早上剛剛發生的那件新聞。
“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告訴班長大人的。”臨走前,辛胖子拍着鄭清肩膀,不懷好意的說道。
……
……
離開校醫院,鄭清匆匆去了一趟貝塔鎮。
流浪吧已然恢複了原狀,看不出絲毫經過大戰的模樣,隻不過門口缺失的大青蛙以及門上懸挂的‘暫停營業’透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息。
街上往來行人不多,都行色匆匆,似乎唯恐在這裏多呆一會兒會惹來什麽麻煩。
狐五站在D&K的櫃台後,看到鄭清進門,臉上沒有一絲驚訝。
“小姐沒有來店裏。”
他似乎知道鄭清想問什麽,臉上帶着幾分愁苦,徑直開口:“我也不知道小姐爲什麽要砸了那個老家夥的店,但據叮當耳朵說,小姐好像在找那些烏鴉……”
“烏鴉?”鄭清目光逡巡,尋找那兩位鼠人的身影。
“他們去臨鍾湖進貨了,”狐五擦了擦嘴邊的胡子:“早上打起來的時候,叮當耳朵睡在閣樓上,聽到了隻字片語……”
鄭清沒有聽他說完,轉身推門而出。
路過三有書屋的時候,他向裏張望了一下,櫥窗上仍舊滿是灰塵,看不到一絲有人或者貓呆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