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頭正在打盹兒的巨龍,幾隻膽大包天的小老鼠在它周圍爬來爬去,它并不會爲此多擡一下眼皮,浪費寶貴的體力,但倘若風中飄來食人魔或者禍鬥的氣味兒,巨龍就不得不睜開眼,擡起頭,沖危險所在的方向吐一口唾沫了。
“也就是說,我們這裏已經被學校守護法陣注意到了?”
聽完蕭笑的解釋後,鄭清腦海第一個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解:“這不是好事嗎?有大陣幫忙,收拾那些實驗體豈不是更方便了?”
說話間,宥罪獵隊五人已經整理完畢,展開了一階博父氏戰陣,淡藍色的魔力胞衣在他們周圍呼啦啦升起,如同一團跳躍的藍色火焰。
“主動幫忙跟被動幫忙,效果是不一樣的。”
蕭笑言簡意赅的解釋道:“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一頭醒着的火龍,與一頭被人從夢中驚醒的火龍,誰更危險,毋庸置疑……換句話說,現在學校守護法陣發動的反擊,是受到那座小‘浮空城’刺激,被動做出的,反擊時的操作自然不會那麽精細。”
這話已經非常直白了。
鄭清聽到這裏,小臉兒立刻變得跟博士之前一樣,慘白慘白。
“你是說,我們可能也在攻擊範圍之内?”他失聲叫道。
“把‘可能’兩個字去掉。”蕭大博士扶了扶眼鏡,一邊指揮主持陣眼的辛胖子稍稍調整一下自己的位置,一邊重重歎了一口氣,擡頭看向天空:“……我們肯定已經在守護法陣攻擊範圍之内了。”
鄭清順着他的視線向上看去。
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天上那顆宛如蛋白石的太陽已經徹底淹沒在越來越厚重的雲層之後了,而那些雲層,色彩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濃重。雲層遮蔽的範圍,更是完全覆蓋了整座戰場,甚至還有許多餘裕,向戰場外延伸了許多出去,顯然打着絕不放過一絲威脅的主意。
這種景象異常眼熟。
即便隔着厚厚的魔力胞衣,鄭清仿佛都能嗅到空氣裏那股麻酥酥的焦臭氣息。
“還真是粗暴簡單呐,控制精度不足,就用數量來湊,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力出奇迹麽。”迪倫嘀嘀咕咕的比劃着獵隊與雲層覆蓋範圍之外的距離,忽然轉頭看向博士:“我們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你覺得呢?”博士毫不客氣的反問道。
吸血狼人先生頓時默然。
與第一大學的校園相似,學校的守護法陣也是‘活’的,有自己的‘意識’,平日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一些偷偷摸摸的小老鼠,無傷大雅。但被人從夢中驚醒後,突然發現頭頂懸了一柄達摩克裏斯的匕首,任誰也會有點兒起床氣。
“所以,我們現在唯一的解決方案,是趁着雷咒落下之前,先把那座實驗室打爆,對吧!”鄭清緊了緊腰帶,扭正兩顆黑曜石的袖扣,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一定要打爆,隻要把它擊落,别讓它再懸半空中刺激守護法陣,應該就安全了。”博士有些不确定的猜測着。
“開始了!”
辛胖子打斷幾位同伴的讨論。
衆人齊齊向場間望去。
隻見原本空曠的戰場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道高大的身影,有長蛇、有巨狼、有大熊、還有一尊懸在半空中的青銅古鍾,正從四個方向将那座仍在緩緩上升的金字塔圍住,長蛇糾纏、巨狼撲咬、大熊咆哮、古鍾亂晃,試圖将金字塔扯回地面。
“這就是其他獵隊的二階戰陣嗎?”吸血狼人先生摸了摸下巴,臉上浮現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知道他們跟我們的博父氏相比,誰更厲害……”
“我倒是更好奇那座青銅鍾是哪支獵隊展開的二階戰陣。”
蕭笑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着青銅鍾上那些古樸巨大的花紋,喃喃道:“三叉劍的作風向來以簡單實用著稱,不會搞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校工委也是一貫的老派風格……所以,那三頭巨獸,應該就是校工委的巡邏隊和兩個三叉劍的危機支援小組吧。”
與兩位關注細節的隊友不同。
鄭清則更在意二階戰陣的威力。
他第一次見證戰陣的二階展開是在黑獄戰場上,隻不過當時黑獄中湧入了太多偉大的力量,以至于強如大巫師們展露的真身,在戰場上都顯得有些不起眼,遑論依靠二階戰陣凝聚出的僞真身了。
再然後,宥罪獵隊通過某些取巧的手段,掌握了博父氏的二階戰陣,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真正上戰場,參加過的幾次獵賽,也因爲場地、視角等限制,讓鄭清無法切體會二階戰陣到底厲害在什麽地方。
直到今天。
原本在上百頭人狼瘋狂攻擊性左支右绌、顧此失彼的二十餘位巫師,重新集結并展開二階戰陣後,幾乎瞬間就扭轉了戰場局勢。
人狼們依舊前赴後繼的發動攻擊,但它們鋒利的爪牙落在巨獸們身上,隻能剜下一塊塊迎風即化的魔力血肉,而一眨眼,那些被它們剜掉的血肉便在魔力流轉下恢複如舊。
更重要的,與巨狼、長蛇等巨獸相比,它們實在是太小了,仿佛人身上的一隻隻跳蚤。人們在戰鬥的時候會關心身上跳蚤們蹦跶到什麽位置嗎?
就像現在。
四道巨大的身影對于百十頭人狼的撕咬毫不在意,專心緻志對付那座緩緩升起的金字塔,一心想把它重新拉扯回地面。
長蛇舒展身子,宛如一條巨大的纜繩,蛇頭纏繞在金字塔上,蛇尾攥在大熊與巨狼身上,雙方好像在天地間進行一場激烈的拔河,青銅古鍾懸在金字塔上,叮當亂搖,灑落的音波将金字塔撞的晃晃悠悠,不得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