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施君是在晚上七點鍾回到公館的。
當時,蘇芽已經在蘇蔓女仆長的監督下,擦幹淨了兩間屋子的地闆,正耷拉着耳朵趴在走廊間準備擦通往花廳方向的地闆。
而波塞咚經過充足的睡眠,在公館主人回來的時候,恰好以最精神的狀态對付面前那本厚厚的課本。
“你來幹嘛?”
青丘公館的主人擡起胳膊,任憑女仆們解下她身上厚重的鬥篷,擡着下巴看向沙發上的年輕公費生,語氣帶了一絲嘲諷:“不應該陪你們那位班長同學去吃聖誕晚餐嗎?”
很顯然,下午發生在綠谷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了。
鄭清有些狼狽的丢下手中的瓜子殼,幹咳了一聲。
“我是來給波塞咚聖誕節禮物的。”
他沒有試圖狡辯,徑直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原本正假裝讀書的小狐狸聽到有禮物,耳朵倏然立起,腦袋也轉向沙發上的男巫,眼巴巴瞅着他,一副熱切的表情。
這個答案稍稍出乎上議員小姐的預料。
“給咚咚禮物?”
她細眉微蹙,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中午你不是派一個小紅帽給她送過禮物了嗎?那個月光寶盒,咚咚還是挺喜歡的。”
說話間,她已經踱到波塞咚身旁,非常強硬的把它脖子扭回課本上。波塞咚很小心的沖鄭清甩了甩尾巴,表示她不介意多一件禮物。
蘇施君的回答同樣出乎鄭清的預料。
“月,月光寶盒?”
年輕公費生聞言,張口結舌,愣了一下,才急忙忙解釋道:“但那個寶盒是給伱的禮物……我在禮盒裏附有一張說明的卡片啊?”
“誰會去看那種東西。”
蘇施君撓着波塞咚的耳朵,撇撇嘴,顯得有些不以爲然:“況且,誰都能看出來,盒子裏是波塞咚化形後的模樣,你會拿你女兒的……你給她準備了什麽禮物?”
女巫非常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那隻是個意外。”男巫先是很小聲的辯解了一下月光寶盒的歸屬,然後才回答了女巫的第二問題:“……我打算帶她去見見先生。”
“什麽?”
“我是說,我給波塞咚準備的禮物,是打算帶她去三有書屋,見見先生!”
這一次,男巫的聲音大了許多——許久之前,先生就說過要見見小狐狸,卻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今天中午,鄭清收到那顆青蘋果後苦思冥想,忽然福至心靈,想到可以請先生爲小狐狸施加祝福,作爲自己送給她的聖誕禮物。
每每想到這件一舉多得的禮物,鄭清都忍不住想給自己點個贊。
聽到男巫的回答,青丘公館的主人仿佛中了定身咒,站在在原地一動不動,持續數秒,然後很突然的抱起波塞冬,從空氣裏拽出幾件漂亮的小衣,套在小狐狸身上,轉身把她塞進年輕公費生的懷裏,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令人眼花缭亂。
“準備我的鬥篷!”
她朝站在客廳角落的女仆長喊道。
直到她披上那件寬大的紅色鬥篷,走到門口,鄭清還抱着小狐狸,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站在門口的女巫似乎這才注意到傻傻站在原地的男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鄭清咽了一下口水,不太自信的反問:“你也要去嗎?”
“我是波塞咚的母親,她的監護人與日常教導者……難道你要我坐在公館裏,看着你把她帶去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嗎?”
“不,不不,沒有沒有。”男生含糊着,忙不疊跟上女巫的腳步。
直到進入小花園,他才想起另外一件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
“你送我的那件禮物,就是那支狐尾筆。”鄭清小跑着,走在女巫身側,很謹慎的使用着措辭:“那支筆是用的你尾巴上的……”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而是小心的瞥了一眼女巫。
月下議會的上議員并不在意男巫的‘拐彎抹角’,非常自然的擺擺手:“我的尾巴毛那麽寶貴,怎麽可能全都拿去給你做毛筆……那支狐尾筆隻有最核心的筆鋒處那幾根是我的,其他大部分是波塞咚的,她已經到了換毛的年紀了……唔,另外應該還有幾根是蘇芽的吧,總之,公館裏的女仆們也做了一點點貢獻。”
鄭清聞言,驚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慶幸随手拔下的那兩根狐毫屬于波塞咚,而不是公館其他的女仆的。
這大概就是血脈的聯系吧。
他胡思亂想着,跟着蘇施君出了公館大門,越過那條淺淺的小溪,冷不丁,走在前面的女巫停下腳步,鄭清一時沒有注意,撞在她的身上。
“抱歉,抱歉。”
他連連道歉着,擡起頭,卻意外看到了一位令人驚訝的客人。
北區大賢者,科爾瑪。
“這是一家人打算出門賞月嗎?”科爾瑪披着一件灰色大氅,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三口之家。
鄭清擡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真的沒有月亮。
他扭頭看向蘇施君,卻發現這位月下議會的上議員竟在欣賞自己的指甲,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顯然不打算搭話。
“我們是去三有書屋。”年輕公費生含糊回答道。
呼。
微風襲過。
北區大巫師腳步輕快的來到男生另一側,很自然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沖男生微微一笑:“我也很久沒去過書店了,介意帶我一起去嗎?……我可是送過你一個月亮的。”
想到書桌上那個月球儀,鄭清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偷觑了青丘公館的主人一眼。
蘇施君面無表情,徑直向前走去,紅色的大氅被夜風掀起,其中飛揚起的一角結結實實糊在男生臉蛋上,把他腦袋直接打歪。
歪過頭的男巫恰好看到北區大巫師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感尴尬。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書店?”
“心血來潮……事實上,我原本打算去流浪吧的。哦,還有,剛剛來的時候,我路過三有書屋,裏面沒人。”
“不,肯定有人。”
關于這點,鄭清終于恢複了一些自信:“先生總能在正确的時間出現在正确的地點……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同意見我們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