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看别人燒自己,還是自己燒自己,都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有那麽一瞬間,鄭清感覺自己似乎與古代那些刻意被捉後享受火焰浴的巫師們産生了某種共鳴。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旁觀完整場遊行的。
隻不過,當他惡狠狠瞪了辛胖子一眼的同時,意外瞥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具——某個戴着烏鴉面具的巫師正從它眼角餘光中偷偷溜過,消失在路旁黑黢黢的樹林中。
黑貓豁然起身,黃澄澄的瞳孔在火光照耀下閃閃發亮。那張面具消失的極快,雖然沒看清面具上的編号,但面具模樣确鑿無疑,是校獵賽上出現過的那些烏鴉。
“怎麽?”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師瞟了黑貓一眼。
“噓!别出聲!”
黑貓嘴裏發出噓聲,仿佛一隻發現耗子的貓,伏低身子,沿着道路兩側粗大的樹枝輕巧攀爬、跳躍着,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堪罪使低聲笑了笑,身形一扭,化作一抹陰影一同消失不見。
躲在樹上‘參加遊行’的巫師們,大都聚集在道路兩側的樹枝間,當黑貓越過道旁樹深入林子後,很快四周便安靜了下來,繁茂的枝葉宛如一道道墨綠色的屏障,将遊行隊伍的喧嚣與呼喊隔絕在外,不多時,那些聲音便如遠處缥缈的雲霧般,變得格外模糊了。
沒有了人聲的幹擾,夜晚的靜谧頓時彌漫開來。
輕柔的夜風、沙沙的樹葉、低三下四的蟲鳴、若有若無的水聲,一同交織在斑駁的樹影裏,讓黑貓感覺自己突然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戴着烏鴉面具的巫師動作格外敏捷,而且似乎非常熟悉夜間林中的路徑,即便以貓的靈活,在追出數百米後,仍舊丢了那個巫師的蹤迹。
黑貓陰沉着臉,站在一叢金黃色的連翹叢旁,仰着頭,努力抽着鼻子,它能清楚的嗅到連翹葉微辛的味道,能嗅到泥土的腥香,甚至能嗅到遠處寂靜河潮濕的氣息,然而卻無法捕捉到剛剛消失的那隻‘烏鴉’的蹤迹。
“你在幹嘛?”冷不丁,它擡頭看向不遠處一株懸鈴木,樹枝上蹲坐着一個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師,也在四處張望着什麽。
“我在看你在幹嘛。”堪罪使的回答非常油滑。
黑貓哼了一聲,沒有解釋,繼續抽鼻子,緩緩轉動耳朵——它已經把耳廓拉扯到蒲扇大小,能夠清晰聽到數米深底下幾條蚯蚓翻動泥土的聲音,卻仍舊聽不到一點兒與烏鴉有關的消息。
半晌,它才收了變化,沒精打采的抖了抖耳朵:“唉……上周讓你查的那件事,有沒有什麽消息?”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師語氣帶了幾分遲疑:“什麽消息?作爲七宗罪的堪罪使,每天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麻煩您提個醒。”
“烏鴉。”黑貓言簡意赅。
“哦,它們呐。”
堪罪使咳嗽一聲,一個翻身,輕巧的落下樹,蹲在黑貓面前:“抱歉,除了伱提供的消息,市面上暫時沒有任何與戴着烏鴉面具巫師們有關的新鮮事兒……如果你不介意時效性,大概三百多年前,歐羅巴倒是有很多類似的巫師活動……嗯,當然,今晚可能也有一些巫師戴類似的面具,但我相信他們不屬于你想找尋的範圍。”
黑貓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堪罪使口中‘時效性’的意思——幾百年前,歐羅巴的醫生們會戴着有鳥嘴的面具治療瘟疫病人,一度被人當做死神使者的化身。
它嘴邊胡須抖了抖,最終什麽都沒說,沉默片刻後,轉身徑直離開。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師站在黑貓身後,目送它漸漸遠去,與夜色下的樹林慢慢融爲一體,半晌,才輕輕歎口氣,身影緩緩虛化,直至消失。
……
……
辛胖子回宿舍時,已近午夜。
他在倪五爺的青銅小龛前磨叽了好一陣子,舍了不少高端煙丸,才最終被那青銅小獸放進門。
胖巫師指間轉着一張惡鬼面具,哼着小曲,臉上挂着笑,踢踢踏踏上了樓,滿腦子都是今晚那場盛大而華麗的遊行。
推開門,屋裏一片漆黑。
他以爲大家都睡了,于是蹑手蹑腳向自己的床邊摸去,卻不料剛走兩步,便撞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害的他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盞黃澄澄、大如圓盤的夜明燈蓦然在黑暗中浮現。
“卧槽!什麽東西!”
胖巫師被那兩盞燈吓了一跳,連滾帶爬起身,開了燈,隻不過屋子裏大部分色彩仍舊是黑黝黝的。
因爲一隻巨大的黑貓正盤踞着宿舍裏,龐大的身子幾乎擠占了宿舍的每一點空白角落,似乎察覺到胖巫師呆滞的目光,黑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露出滿口白森森的鋒利牙齒,鮮紅的舌頭順勢舔了舔嘴巴。
“回來了?”黑貓的聲音仿佛低沉的雷聲,轟隆隆震得屋子瑟瑟發抖:“他倆等你好一陣子了……”
說着,粗大的尾巴仿佛一條黝黑蟒蛇,從天花闆落下,卷起門口的胖巫師,徑直吊在天花闆下。
直到這時,辛胖子才注意到天花闆下已經吊了兩個家夥。
看上去已經吊了很久了。
迪倫耷拉着腦袋,垂着四肢,渾身軟綿綿的,口中發出可疑的呼呼聲,一副剛剛睡着的模樣;而蕭大博士則捧着一個水晶球,專心緻志的看着。
隻不過或許因爲被吊在空中的姿勢不當,他的眼鏡比平時更容易滑落,就在胖子打量的片刻,博士便扶了四五次眼鏡。
注意到胖子的目光,博士又扶了扶眼鏡,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你什麽時候多長出了兩條尾巴?”這是胖子回過神後問的第一句話。
因爲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吊着自己的尾巴與吊着蕭笑以及迪倫的尾巴,分屬三條,都是從黑貓屁股上長出來的,這完全打破他對黑貓以往固有的認知。
聽到胖巫師的問題,屋子裏那兩個巨大貓眼中的瞳孔危險的合攏,嘴角的胡須向後掠去,白森森的牙齒露出幾許鋒利:“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惦記我有幾條尾巴?爲什麽不先關心關心你有幾條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