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戴着黑色的高頂禮帽,面色慘白,眼睛狹長,穿着筆挺的黑色禮服,腳蹬锃亮的尖頭皮鞋,手中細長的文明棍如風車般吱悠悠轉着。
這幅模樣,鄭清非常熟悉。
去年校獵會新生賽,就是這家夥主持的,當時它曾吓唬一年級的新生們新生賽是一場死亡率極高的比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也算不上錯——給鄭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不喜歡它。”
辛胖子說出來年輕公費生的心聲:“如果給我一個選擇,我甯願讓伊勢尼用它那蹩腳的口音來主持獵賽……”
伊勢尼是臨鍾湖的魚人,能把胖子逼到選擇一頭說話結結巴巴、嘶聲嘶氣的魚人的地步,可見這個木偶給他留下了多麽糟糕的印象。
“我也不喜歡它。”
迪倫贊同的點點頭,卻又若有所思的抱着胳膊,打量起那隻木偶:“我隻是有點好奇……你們說,木偶也會做夢嗎?”
現在這些年輕獵手們都處于夢境之中、幻夢境的邊緣,理論上,一個煉金生命是無法涉足這片區域的。
唯一的解釋是這個木偶人已經超越普通煉金生命的程度,呈現出某些靈性生命獨有的特質了。
鄭清看向那隻木偶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審視。
但他也隻多看了那麽一眼,身爲宥罪獵的隊長,在這種時候,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關注——比如确認宥罪獵隊的所有獵手是不是都到齊了。
“博士、紳士、長老、胖子、劍客……還有班長。”年輕公費生默默确認着隊員們的身份,同時留神其他獵隊們的動靜。
與宥罪相似,其他獵隊也正在緊張集合之中,整個大廳内形成了一個又一個泾渭分明的小圈子。
“啪!”
就在鄭清剛剛确定人數後,主席台上的木偶忽然擡起胳膊,打量一個清脆的響指,旋即空曠的大廳中猝然爆發出一陣疾風驟雨的鼓點兒,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女士們,先生們!”
“時間線上的小偷們!”
“還有世界之外的觊觎者,靈魂的擺渡者,未來的窺伺者們!”
“不論你們是嗜血的長生種,墓地裏長毛的還魂者,還是芬裏爾與阿努比斯寵愛的小崽子——總之,你們這些迷戀月亮的變态,請容許我說一句……”
“大家晚上好!!!!”
主席台上的木偶跳着令人眼花缭亂的舞步,高亢的聲音在整座大廳内回蕩,而台下,經曆過去年新生賽的年輕巫師們則面面相觑。
“不能說一模一樣。”鄭清咂咂嘴。
“隻能說大差不離,”胖巫師深以爲然的點點頭:“最起碼去年最後一個詞兒是中午好,今年是晚上好。”
“這隻能證明他的腦子确鑿是一塊木頭。”張季信難得吐了個槽——看紅臉膛巫師那副興緻勃勃的模樣,鄭清懷疑他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因爲總有人罵他腦子裏全是肌肉,而他極少有機會這樣吐槽别人的腦子。
“……非常榮幸,能夠見證今晚的選拔賽!我是你們的主持人,夜幻の影傀儡師木偶!”
主席台上,木偶一手撫胸,一手後揚,向台下微微鞠躬,做出一副很有禮貌的模樣,但旋即,他擡起頭,臉上露出惡劣的笑容:
“或許有人以爲幻夢境裏你們不會死……但我必須提醒大家,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着……精神世界的微妙,遠遠超乎現實的束縛!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可以不介意在精神世界死掉,那麽現在可以轉身離開這片氣氛壓抑的大廳,無需聽主席台上一個木偶令人惱火的聒噪了!”
台下沒有一個人動彈。
能組織獵隊經過甄選任務的巫師,沒有一個蠢貨。大家不會在意那個木偶惡劣的态度,隻要它完成學校交予的使命就行。
“很好,非常好!”
木偶瘋狂大笑着,像陀螺般原地飛快旋轉:“我最喜歡聰明人!因爲跟聰明人打交道,會讓你顯得很聰明!”
“啪!”
主席台上再次傳來一聲清脆的響指。
伴随着響聲,整座大廳徹底昏暗起來,木偶停止旋轉,舉起手中細長的文明杖,杖尖射出一道流光,投在頭頂那穹型弧頂間,一幅幅光怪陸離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飛快在所有人眼前閃過。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竭力捕捉那些畫面中的信息——這很難,因爲那些畫面模糊而又破碎,不成體系,有森林中黢黑的古堡、有披着黑袍的身影張開利爪、有揮舞的觸角、有清澈的大湖、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産仔、戰鬥、甚至交配。
憑借之前幻夢境的經曆,鄭清勉強辨認出那些畫面中出現了古革巨人、夏塔克鳥群以及烏撒城裏那座神廟的側影。
這絲毫不能給年輕公費生任何信心——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所有指導老師們此刻都不在大廳,這意味着朱思也沒辦法給邊緣獵隊更多幫助。
“RULE-NO.1,在獵場上,主持人說的話就是規則!”
木偶人高亢的聲音輕易壓制了頭頂光影中的聲浪,它舉起一根手指,挑釁般在半空中晃了晃:
“RULE-NO.2,公平起見,第一項選拔任務不設置特定場景,所有人都将進入相同的獵場中!每支獵隊都将面臨完全相同的挑戰!”
說話間,它手中細杖微微一抖,穹頂間的光幕越閃越快,漸漸模糊成一座宛如古代鬥獸場般的巨大廣場,四周是高高的看台,中央的鋪滿黃土的演台。
随着鬥獸場的模樣越來越清晰,四周看台上也漸漸浮現出一片片模糊的人影,他們揮舞着各色旗幟與橫幅,歡呼着、呐喊着,隻不過獵手們既看不出看客們的袍色,也看不清他們的面容,隻能感受到如潮水般的聲浪正一波接着一波回蕩在那座巨大鬥獸場之中。
“啪!”
又一聲響指,巨大的鬥獸場一分二,二分四,眨眼間便化出一模一樣的四十七座,恰好對應此次參加選拔賽的獵隊數目。
鄭清頓時明白那句‘每支獵隊都将面臨相同挑戰’的含義了。或許隻有在幻夢境,才能真正營造出這種相對公平的獵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