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403宿舍的年輕巫師們躺在床鋪上夜話時。
距離學府很遠的另一座古堡中,弗裏德曼爵士剛剛獨自離開自己的休息室,悄無聲息出現在漆黑的長廊間。
吸血鬼強大的視力讓他在夜間也能看的很清楚,完全不需要使用任何照明咒。這避免了很多麻煩。
在規矩森嚴的阿爾法堡中,晚上十點鍾之後的宵禁是每一位學生都需要遵守的鐵律。所以,此刻弗裏德曼走在空曠而安靜的長廊裏,看不到任何學生的身影。
即便如此,爵士仍舊給自己身上施加了一道幻身咒,以免碰到什麽意外。他現在最讨厭意外,任何形式的。
走廊兩側木框裏的一尊尊畫像耷拉着眼皮,仿佛都睡着了,但爵士敢用自己的姓氏打賭,隻要鬧出一丁點兒動靜,這些被驚醒的畫像就會用最狂躁與惡毒的聲音詛咒他一晚上。
拐彎,是一座通向下一層的樓梯。
弗裏德曼爵士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一枚紅寶石戒指,感受着手指間灼熱的氣息,緩緩閉了眼,向樓梯下走去。
向下走七個台階。
倒着上三個台階。
然後再向下走五個台階。
再倒着上一個台階。
這個流程近三年他已經走過很多遍,閉着眼也不會錯的。最後一個台階走完之後,樓梯下,一股白色的霧氣不聲不響的翻滾而起,須臾間便淹沒了最下層的幾重台階。
爵士睜開眼,盯着那些翻滾的霧氣,許久,他自嘲的笑了笑,從紅寶石戒指中摸出一件厚厚的黑色長袍。
袍子款式陳舊,除了寬大的帽兜外,上面沒有任何裝飾,領口、袖口等處甚至起了毛邊,一副久經傳承的模樣。
在阿爾法堡裏,‘曆史悠久’是非常好的詞,這意味着古老、純淨與正統。弗裏德曼爵士原本一直很看重這些概念,直到奧古斯都的頭銜被那個粗魯的胖子搶走。
想到瑟普拉諾這個名字,爵士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許多,一如那件正慢慢向身上套着的黑袍,他感覺自己的脊背正一點一點被壓彎。
穿好長袍,戴上華麗的蝙蝠面具,爵士将帶着皮質手套的手攏進袖子,一步步緩緩走下樓梯,走進翻滾的白色霧氣中。
霧氣深處,是一座造型古樸的青銅暗門。
暗門上,挂着一張綠色的鬼臉。
“晚上好,蝙蝠精!”鬼臉龇牙咧嘴的打着招呼,細長的舌頭順勢舔了一遍臉,讓它愈發油光滿面:“……你差不多又是最晚的一個。”
爵士沒有搭理它。
走到暗門前,擡手,敲了敲青銅門。
咚,咚,咚。
“……而且一如既往的冷淡。”綠色的鬼臉兒抱怨着,舌頭一彈,落在皮手套上。手套中戒指上的紅寶石微微一閃,弗裏德曼爵士垂下眼皮。
他現在面對刺痛時,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青銅小門無聲無息的開啓,露出門後擁擠狹窄的會議室。寬大的橢圓形會議桌仿佛從來沒有挪過位置,桌子邊緣擺着誘人的果盤,讓人望之而口舌生津。
但弗裏德曼不記得七個人有誰吃過會議室裏的東西,就連那頭貪婪的死豬别西蔔,也隻吃自己帶的食物。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會議桌中央那盆似乎一直幹枯着的花盆裏,今天竟然看到一株鮮翠欲滴的藤蔓。沒有任何支撐,但藤條卻堅定的向上攀援,細長嫩黃的藤芽已經扒住倒栽在天花闆下的那排蠟燭身上,幾朵小黃花正把張開的花瓣對準跳動的火焰,貪婪吮吸着火光中散發的能量。
這種舉動極大消耗了蠟燭們的魔力,讓整間會議室裏的光線都比往常黯淡了幾分。
“嗬嗬…mia mia…我就知道,”會議桌後傳來别西蔔吭哧吭哧的笑聲,夾雜着他吞咽東西的聲音,顯得異常含糊:“…每個人進門都會盯着那株藤蔓看半天,mia…mia…mia,順便,路西法,你今天又遲到了。”
“亞特拉斯的宵禁比較嚴重。”弗裏德曼爵士用嘶啞的聲音回答道。
一張肥碩的豬頭面具從桌子上的一盆糕點中擡起,漆黑的眼珠裏閃爍着不懷好意的色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mia…mia……你上次還說你是九有的學生!”
“哦?是這樣嗎?”帶着蝙蝠面具的爵士撓了撓下巴,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或許我記錯了吧。”
“也可能是因爲你覺得在一頭傳奇妖魔手下當蝙蝠,有可能随時被吃掉,所以提前溜了,對不對?”戴着狐狸面具的瑪門低聲笑着,打了個岔。
這句回答立刻讓會議室裏的氣氛緊張了一絲。
弗裏德曼爵士仔細打量着那張狐狸面具,一邊習慣性的揣摩面具下的真實身份,一邊非常正式的警告道:“那不是我們可以讨論的内容……涉及傳奇存在,是禁忌……任何傳奇的威能都不是我們可以揣測的。如果惹怒祂們,或許下一秒,這間屋子,還有屋子裏所有人,都會化作一片虛無。”
爲了讓這番警告更鄭重一些,爵士甚至稍稍直了直身子,這也讓他嘶啞的聲音在狹小的會議室裏顯得更具說服力。
“開個玩笑罷了。”狐狸面具幹笑兩聲。
“那樣的存在不應該拿來開玩笑。”這一次,開口的是帶着狼頭面具的薩麥爾,他同樣告誡的看向瑪門,壓抑的聲音仿佛從嗓子眼裏一個字一個字的冒出來:“你們沒有見過數位傳奇同時交手時的景象……那種天崩地裂,世界毀滅的場面,會深深烙在你的腦海,成爲你永恒的夢魇。”
會議桌後,其他六位惡魔齊齊看向薩麥爾,目光或審視、或好奇、或懷疑、或不屑,不一而足。
弗裏德曼爵士就是用懷疑目光打量着薩麥爾的那位。
聽意思,薩麥爾應該見過數位傳奇交手的場面——而最近出現這種場面的地方,隻有黑獄——這代表薩麥爾很有可能是當時黑獄戰場上的某位巫師。
話雖如此。
但爵士不覺得這間屋子裏有誰會這麽輕易透露涉及自己真實身份的任何線索。天知道這個狼崽子是不是在诓騙大家,用一條莫須有的線索與一段糊弄人的話幹擾别人的視線。
事實上,這也是七宗罪裏七位成員不多的,最喜歡玩兒的遊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