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誕生偉大的想法,而這些想法往往起源于某個靈光乍現的念頭。區别在于,有的人腦海滑過這個念頭後,轉眼就會抛之腦後,開始重新考慮中午飯吃什麽;而有的人則會抓住這個念頭,忘記了吃飯,然後認真思考,最後付諸實踐。
偉大與平庸,分歧就在這裏。
就像那句話說的‘有的人吃飯是爲了活着,有的人活着是爲了吃飯’。爲了吃飯而活着的人,總會因爲吃飯而丢掉許多東西,比如偉大;爲了活着而吃飯的人,往往會抛棄許多東西,比如平庸。
科爾瑪就屬于爲了活着而吃飯的那一類人。
每天一睜眼,她的腦海中就充斥着北區巫師們大大小小的麻煩,比如進入沉默森林狩獵的隊伍受傷需要撫恤;比如有人用受過詛咒的青蛙施展魔法時受到反噬;再比如有人在施展軟腿咒時錯誤擊中某位男巫的敏感部位,造成對方不舉——老實講,許多五花八門的魔法事故都令這位曾經的第一大學高材生目瞪口呆,歎爲觀止。
她從未想過那些印象中簡單易學的魔法在北區巫師們手中竟變得那麽困難,這給她進一步擴大北區巫師團、推動聯盟内部認可北區巫師增加了不少困難。
爲了解決這個麻煩,科爾瑪想了兩個辦法。
第一個辦法就是尋求第一大學幫助,她希望第一大學能夠接納這些使用青蛙施法的巫師,給他們一些入校名額。
在一些‘反歧視’‘機會均等’巫師團體的幫助下,這項工作有一定的進展,但進展異常緩慢,最起碼,在09年的這個秋天,第一大學四所學院的入學新生中一個屬于北區的名額都沒有。
另一個辦法就是‘教培’。科爾瑪擴大了‘基尼小屋’的授課規模,将原先每周一次的圓桌式教學增加爲每天都會開設的夜校,除了親自兼任夜校的教授外,她還拜托以前學校的老朋友們幫忙,偶爾來夜校上幾節‘應用魔法’之外的課程。
比如‘血族紋章學’。
這是一門沒多大用處,卻又很受神秘學愛好者們歡迎的課程。可以極大拓展北區巫師們的視野,讓他們看到沉默森林與血淋漓的獵物之外那片廣闊而又迷人的世界。
再比如‘白丁研究學’。
在這門課程中,許多北區巫師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之外,還有一群比戲法師們更弱小、連戲法都施展不出來的人,他們使用火焰與電流作爲動力,同樣發展出燦爛的文明。當然,在科爾瑪看來,這門課程更大的作用是提振北區巫師們的信心。
有的時候,看到比自己更差的人,确實能讓人的心态更積極一點兒。
所有這些‘臨時課程’之中,北區大賢者最關心也是最重視的,莫過于‘魔法的哲學’。這門課在第一大學四所學院都屬于必修課,教授課程的老師更是學校裏的資深巫師。
但對許多北區巫師而言,魔法哲學既不能傳授他們高深的魔法技巧,也不能教他們怎樣控制魔力防止反噬,課程枯燥乏味,内容晦澀難懂,講課的老巫師聲音令人昏昏欲睡——總而言之,如果不是科爾瑪嚴厲命令每一位北區巫師都必須旁聽魔法哲學,沒人願意坐在封閉的教室裏發散自己的思維。
他們甯肯蹲在水坑邊,幫他們喂養的青蛙們配對兒!
最起碼,看着那些在泥水裏搖頭擺尾的蝌蚪,能給他們一種正在積攢魔力的反饋。而不是坐在教室昏昏欲睡一節課後,腦子裏除了佶屈聱牙的概念外,再無其他收獲。
這天晚上,又是一節魔法哲學。
忙完庶務的科爾瑪悄悄來到櫻花酒館後新建的教室,站在教室門後,偷偷打量屋子裏上課的北區巫師,一如很久以前她的教授在第一大學做的那樣。
講台上,科爾瑪高薪聘請的老巫師正眯着渾濁的眼珠,捧着手中厚重的羊皮書,照本宣科的念着維度論下的矛盾分析法:
“……維度論的世界觀認爲,任何複雜的矛盾都不可能自我克服,隻有通過下一個矛盾來克服它……宇宙本質就是萬物矛盾交替運動的混沌體。”
“這句話怎麽理解呢?”
“就是說,下一個矛盾可以說是克服原有矛盾的方法,但是與其說是克服它,不如說是因爲時間維線的發展進程不再需要克服它……也就是說克服一個矛盾的方法就是讓這個矛盾無需被克服。”
“這句話怎麽理解呢?”
“打個簡單的比方,就是說,二維世界的難題,我們升個維,到三維世界解決;或者三維世界的難題,我們降個維,簡化成二維的、更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解決……聽上去是不是很繞?繞就對了,維度論的世界觀就像一團纏繞在一起的麻線,剪不斷,理還亂~”
講台上的老巫師唱戲般念着講義,讓台下原本就稀裏糊塗的北區巫師們更加渾渾噩噩,兩眼發直。
站在教室外的科爾瑪微微皺着眉。
她第一次對自己花費的玉币産生了懷疑——倒不是老巫師那糟糕的口癖——而是類似維度論下的矛盾分析法,在她印象中并不是什麽艱澀的理論,但老巫師一闆一眼的重複講義,卻讓這個理論變得更加難懂了。
女巫印象中,當時給她講這個魔法理論的教授就是老姚。
當時老姚隻是舉了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就幫許多人迅速理解了相關概念——許多年前,巫師界流行的施法方式還是魔杖,當時歐羅巴最大的兩個魔杖生産商是大不列颠的‘奧利凡德’與德國的‘格裏戈維奇’,兩個古老的魔法家族在魔杖生産的方方面面展開競争。
從魔杖用料種植,到杖芯材質選擇;從店鋪開設地點,到各自市場準入限制;從價格到逼格;等等,兩個家族之間無煙的戰争持續了數百年,而且看上去永遠沒有盡頭。
那麽最終結束這場戰争的是什麽呢?
更精妙的魔杖制作工藝?
不是。
更強大的國際魔杖制造商?
也不是。
科爾瑪記得很清楚,當時講台上的教授說到這裏的時候,舉起手中的法書,笑眯眯的告訴大家:“……最終結束奧利凡德與格裏戈維奇之間矛盾的,是來自魔杖領域之外的法書……這就是維度論下矛盾分析法中提到的降維打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