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自然不會比一隻小狐狸更沒禮貌,他踟蹰幾秒,在跨過小溪進入五十四号院之前,狀作随意的與小溪裏的蘇芽寒暄了一下:
“晚上好!”
蘇芽扶着腰,從小溪中站直身子,任憑清澈的溪水嘩啦啦從腿間流過,隻是擡頭斜了年輕公費生一眼,硬邦邦回答道:“不好。”
鄭清挂在臉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這話接的讓他稍稍有點措手不及。
但立刻,他就想到了緩和的說辭:“嗯嗯……在忙呐?”
“你瞎嗎?難道大晚上我在溪水裏洗腳?”
小狐女吐槽完,低下頭,假裝小聲,卻很清晰的嘀咕道:“真不知小姐爲什麽要讓這種渣渣來公館……我晚上又得熬夜擦地闆了……浪費燈油。”
鄭清停下腳步。
他必須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渣渣。
“晚上熬夜擦地闆?”
年輕公費生瞟了一眼栅欄内——很好,沒人——然後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雇傭童工原本就不對,還讓你這麽辛苦!我一定會向有關部門反應這種情況……貝塔鎮管委會最近不是在搞‘雷霆行動’嗎?他們不該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
小狐女睜大眼睛,看着男巫義正言辭的模樣,驚訝的耳朵都豎起來了。
半晌,她才讷讷道:“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你隻要不進大廳,我就不用把地闆再擦一遍了。”
鄭清還想再聊兩句,從小狐女這裏套一套蘇施君在幹嘛,爲什麽叫自己過來。冷不丁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訓斥:“蘇芽!”
回過頭,青丘公館的女仆長蘇蔓正站在五十四号院的門口,目光嚴厲的看向‘偷懶’的小狐女。
蘇芽扁扁嘴,乖乖彎腰重新在水裏尋摸起來。
蘇蔓這才回過頭,看向鄭清,溫和的笑了笑:“抱歉,小芽在外面呆的時間太長,規矩一直學的不太好……她沒說什麽失禮的話吧。”
鄭清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做什麽小人。
“不不,完全沒有,”年輕的公費生連連擺手,稍稍帶出幾分拘謹的模樣:“隻是與波塞冬一起,跟蘇芽打了個招呼……她大晚上在溪水裏幹嘛?”
說話間,他已經随着女仆長走進栅欄内。
波塞冬懶洋洋的抖了抖尾巴,爲男巫的話做背書。
蘇蔓沖波塞冬微微颔首後,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愁容:“不知是誰騙她說公館前的溪水裏有神靈,把銅子兒丢進去,水神會還一把金豆子……然後這個小蠢貨就砸了自己的小豬,把攢的一大把銅錢全丢進水裏了。”
說到這兒,蘇蔓回頭看了看栅欄外那個勤勤懇懇在水裏撈錢的小身影,再次搖搖頭:“……小姐說,要讓她漲漲記性,不許用魔法,不許其他人幫忙,所以晚飯後她就開始撿銅子兒,一直撿到現在。”
這真是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悲慘故事。即便鄭清,都忍不住對小狐女心生一絲憐憫——這瓜娃子也太慘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懷裏的小狐狸在聽完這個故事後,身子微微顫抖,似乎在憋笑。
但當他低頭仔細打量時,小狐狸卻閉了眼,盤着尾巴,一副正在小憩的模樣。
“真是…還是需要加強學習呐。”
男巫斟酌半晌,終于想到恰當的回答,一邊在心底給自己點贊,一邊狀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蘇議員找我有什麽事?”
女仆長不是蘇芽,沒有被男巫這種簡陋的方式套了話,隻是含蓄的笑了笑:“小姐就在裏面。”
鄭清并不感到失望,他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從這位大女仆嘴裏掏出什麽秘密。
幾個小小的身影一溜煙從男巫腳邊跑過,嘻嘻笑着、打鬧着,身後帶起一蓬蓬細碎的光點兒,打斷了男巫腳步與思緒。
他定睛望去,是一群花精子。
雖然已經秋末轉涼,但花園裏仍舊一片茂盛的景象,這不奇怪。去年冬天鄭清來公館時,外面天寒地凍,這座花園裏依舊溫暖如春,百花争豔。隻不過與冬天相比,這個季節的花精子與草精子們顯然生活的更舒适一些,它們穿着花瓣與嫩葉編織的衣裙,躲在大大小小的花朵與灌木叢後,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路過花園的客人,嬉笑聲細微而歡快。
“真好。”男巫發自内心的感慨道。
“是吧!”
出乎鄭清預料,女仆長對他這個最簡單不過的贊歎極爲受用,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我們公館的花園在整個布吉島都是最好的!這是因爲在冬天的時候,我們願意花費蜂蜜與露水供養那些花精子,然後花精子們也會盡心盡力照顧園子裏的花朵。”
“非常棒的正反饋。”男巫繼續誇贊着。
很多時候,微妙的僵局就是通過這樣簡單而直接的辦法打開的。
女仆長仔細看了鄭清一眼,在帶着他踏進那座紅瓦白牆、燕脊飛揚的閣樓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提醒道:“小姐在會客,不用緊張。”
鄭清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女仆長的好意——今天蘇施君叫自己過來,不是找自己麻煩的。
這讓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過去。
蘇蔓卻仿佛沒有注意到男巫的目光,在側前方款款而行,帶着男巫穿過回環的走廊與正廳,來到了側面的一座花廳。
花廳不大,布置的很溫馨,正面有大開扇的窗戶,正對着公館花園,園子裏的姹紫嫣紅清晰映入廳内每個人眼中,給人一種置身其中的奇妙印象。
兩側是高大的書架,旁邊擺了小茶幾與幾個款式素淡的蒲團狀坐墊,厚鼓囊囊,看上去就給人一種異常舒服的感覺。
鄭清總覺得那幾個蒲團像貓窩更甚于坐墊。
此刻,青丘公館的主人就蜷着身子,坐在其中一個坐墊上,手裏捧着一個小小的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啜着杯子裏的茶水。
她的旁邊則坐着女仆長剛剛提到的那位客人。
也是鄭清的熟人。
北區巫師們的精神領袖,同樣年輕輕就晉級大巫師的科爾瑪學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