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辛胖子的好奇,鄭清一點也不關心。
或者說不敢關心。
老姚可不是奶茶店裏那位系着圍裙滿臉堆笑的普通大叔,祂是一頭大妖,一尊有三個腦袋八條手臂的巨大猿妖。巫師世界長久以來對妖魔的負面宣傳讓年輕巫師戰戰兢兢,黑獄戰場上妖魔大軍們的兇殘與暴虐更加深了他的這種印象。
就像現在,站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站在陽光下,朋友們的簇擁中,當辛胖子提及‘老姚’這兩個字時,鄭清仍舊有一種噤若寒蟬的感覺,仿佛又看到了黑獄戰場上那恍若小山般的巨大身影,以及那雙淡漠的血紅色眸子。
即使褪去真身後的姚教授在鄭清面前一如既往的耐心、和藹以及愛開玩笑,但又有誰知道那是不是妖魔善于掩飾的表現呢?
所以鄭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姚教授敬而遠之——盡可能少的單獨與老姚呆在一間屋子裏,盡量不聊與祂有關的話題。
畢竟那是一位頂尖的大巫師,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大家私下裏瘋傳祂已經進階傳奇,随意談論與祂有關的話題實在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
與一尊大妖魔相比,鄭清更願意讨論剛剛離開的朱思現在是什麽狀态、或者林果身下那頭煉金黑羊脾氣壞不壞、又或者晚上的班級例會具體都會讨論什麽事情。
今天這場班會稍稍有些特殊,因爲是在開學前舉行的,所以它既可以說是第一學年的最後一場班會,也可以說是第二學年的第一場班會。
而且并不是每個班級都舉行了例會,據鄭清所知,最少迪倫他們班就不需要開班會。
“星空學院大部分班級今天應該都不開班會,”蕭笑的消息是從張季信那裏得來的,張季信又是從他哥哥那裏知道的,可靠性很高:“聽說他們今晚會‘有選擇’的打一架,慶祝回校。”
“有選擇的打一架?”鄭清咀嚼着這個奇怪的詞兒,吸了一口奶茶。奶茶裏珍珠滑膩膩的感覺依舊令人不爽,他皺着眉胡亂嚼了嚼,把它們一氣吞了下去。
“就是不需要參考平時對戰時的積分要求,你可以挑戰任何人,你也會被任何人挑戰。”辛胖子手裏抓着一根肉幹,挑逗着遠處喵喵亂叫的毛豆,同時豎起粗短的食指:“但機會隻有一次。”
毛豆‘喵喵’叫着,盯着胖子手中的肉幹,一會兒出現在左側廊柱下,一會兒出現在遠處石墩後,一會兒出現在鄭清影子裏,堅決不肯按照胖子的意思上去舔他的手心。
“這不是人爲制造矛盾嘛,”鄭清搖搖頭,評價星空學院晚上的挑戰賽:“實在是無法理解。”
蕭笑盯着光頭巫師曾經昏死過的地面,若有所思:“很正常…我們無法理解星空的拳頭,就像星空無法理解阿爾法血統、星空無法理解亞特拉斯的信仰、星空無法理解九有的試卷……這是橫亘于幾所學院之間最本質的區别。”
“你在看什麽?”鄭清咬着吸管,看着蕭笑一直盯着那塊早已恢複如初的青石闆,忍不住問道。
“本質。”博士喃喃着,聲音很輕的回答道:“誰會冒着被整個第一大學追索、被一位傳奇巫師惦記的風險,光天化日之下,在貝塔鎮擄人呢?這件事的本質是仇恨、敵對還是更深的某些原因呢?”
毛豆甩着尾巴,從鄭清眼前一閃即逝,叼走胖子手中那根肉幹,眨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胖子呆呆的看着空蕩蕩的手指,半晌,歎了一口氣。
“不管什麽本質,跟我們是沒有關系的。”
他費力的站起身,跺了跺麻木的腳掌:“那些是三叉劍、校工委、甚至聯盟的大巫師們才需要關切的事情……我們隻需要關心晚上班會時,唐頓會不會收我們的作業。”
“這是目前最緊迫、也是最現實的問題。”
“畢竟我們是學生,而不是三叉劍的探員。”
……
……
事實證明,辛胖子的自我認識果然很有道理。
班會開始前,天文08-1班的同學們在教室裏聊暑假、聊獵賽、聊生涯規劃與作業、聊明天即将開始的試煉會、甚至聊上學期末發生在黑獄裏的戰争,就是沒人聊早上發生在步行街上的那場短促而激烈的綁架案。
當然,也有可能班上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那件事。
三叉劍雖然沒有讓鄭清等人簽署沉默契約,但畢竟涉及傳奇巫師的眷屬、也涉及黑巫師,幾個年輕人都默契的回避了這件事,而是與大多數人一樣,讨論各自生涯規劃書的格式是否正确、字數是否達标。
“教授既然沒有規定具體字數,那我們就不需要考慮字數的限制。”
段肖劍揮舞着胳膊,站在唐頓面前,唾沫橫飛,語氣激動:“我們隻需要按照要求以及自己的想法,羅列出自己未來的打算就可以了!”
“話是這麽說…”
唐頓捏着段肖劍那薄薄的一頁桑皮紙,滿臉爲難。
與之相比,其他人的規劃書至少都有三頁,甚至有個别人,比如馬修·卡倫,因爲預期壽命比較長,所以生涯規劃寫的也格外豐富,足足用了一卷兒羊皮紙,外面還用紅色綢帶系了花樣,看上去仿佛一道封禁了高階魔法的卷軸。
段肖劍一看他的模樣,愈發精神:“正所謂‘言善非難,行善爲難’,說的天花亂墜并不難,但如何做才更重要……你說呢,清哥兒?”
他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等着交作業的鄭清,打算拉個援手。
“嗯?”
鄭清愣了一下,一時沒回過神——許久沒人認真叫自己清哥兒了,以至于他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他立刻連連點頭,附和道:“對對,沒錯,反正也是選修課,寫多少應該都沒關系的。”
“你現在不是改叫‘渣哥兒’了嗎?”坐在第一排的李萌趴在桌上,笑嘻嘻糾正道,全然不顧鄭清黑下去的臉色。
前排幾位女巫紛紛掩口。
年輕公費生注意到蔣玉正扭頭與坐在第二排的另一位女巫小聲說着什麽,似乎沒有聽到身後的閑言碎語,這讓他微微松了口氣。
“這次可不是我說的啊!”鄭清身後,辛胖子立刻大聲撇清了自己。這反而讓他顯得愈發可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