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禁咒。”
八角樓中,傳來大占蔔師諸葛先生平靜而清晰的聲音,響徹整座戰場,回答着迷霧船長的質問:
“雖然我們現在随時可以釋放禁咒。但禁咒會毀滅整座世界,包括身處世界範圍内的所有巫師……我們不像你們那麽瘋狂,不會爲了幾顆果子或者幾頭妖魔就與整個世界同歸于盡。”
“這不是禁咒,隻是一座威力稍微大一點的法陣。”
“我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天地玄黃大陣。”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
片刻之後,聲音再起,隻不過與之前相比,這個聲音顯得更冷漠,也更洪亮,一字一句之間,振聾發聩,與天地回蕩着的黃鍾大呂之聲響應和,仿佛不僅僅是在做注解,更像是将法書上的咒式逐字逐句念了出來: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濁同流,玄黃錯跱zhi。”
“玄者,天也;天者,上也;形而上者謂之道。黃者,地也;地者,下也;形而下者謂之器。”
“天以載道,人以載器,以器載道,道在器中。”
“故曰:夫玄黃者,天玄而地黃。”
“謂天地間,得道而成位乎其中。”
“是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相見,剛柔相摩,八卦相蕩,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咤則風雲變色。”
“靈皇皇兮既降,猋biao遠舉兮雲中。”
“覽冀州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
“是謂天地玄黃……”
……
……
“這确實不是禁咒。”
“雖然它用了很多禁咒的起手式。”
外堡之前。
冰天雪地的寒風中。
當諸葛先生第一句話出口後,烏利希爵士也給出了相似的判斷。
祂歪着頭,一邊傾聽遠方諸葛的咒聲,一邊斜眼睥睨着天空緩緩垂落的玄黃之氣,感受着四面八方湧動的魔法潮汐,眼神微亮,喃喃着,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石慧對我們的态度雖然一貫強硬,但她并不蠢,不會冒着掀起全面戰争的風險毀滅這座世界……也毀滅自己的路。”
“若愚那個老頭子更是暮氣沉沉,能哔哔盡量不動手。”
“校長不在,副校長們又有充足的理智……其他人想要使用禁咒,絕無可能。話說回來,他們嵌套的這道咒語确實漂亮……威力也足夠驚人……枯黃之地就沒有這樣的人才……沒道理原本出類拔萃的人才到了枯黃之地就江郎才盡。”
“它們又不是橘子。”
“難道說真的是因爲變成巫妖後,腦漿耗幹,所以巫師的創造力也會下降嗎?”
“它們是不是橘子我不知道。”旁邊,另一位大巫妖蘇甲德打斷烏利希爵士沉迷回蕩在天地間咒聲裏的思緒,聲音陰沉:
“但我知道,如果任憑這道咒語繼續發展下去,你帶進黑獄的橘子們想變成枳恐怕都不成了。”
爵士稍稍回過神,環顧左右。
此刻,祂周身籠罩在重重疊疊的暗影中,玄黃之氣落入其中,并未激起一絲漣漪,隻是在那些暗影之外鍍上一層薄薄的黃光。
與之相比,蘇甲德的狀态就稍稍有些糟糕。它如玉的骨骼因爲沾染了絲絲縷縷的玄黃之氣,仿佛得了黃疸,顯露出一種病态的虛弱。
大巫妖尚且如此,遑論普通妖魔了。
運氣‘好’的,在之前天地間飄搖的大雪中便以化作了一尊尊冰雕,不至于遭受後面的苦難。運氣差的,在風雪中頂着發青的面孔與戰戰兢兢的身子,還需要接受玄黃之氣的洗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的煎熬。
烏利希爵士眼下并沒有對抗天地玄黃大陣的手段,而能夠對抗這座大陣的傳奇又都被學校的副校長們拖走了,所以沉默片刻後,祂轉而問道:“我們那些黑暗議會的盟友呢?它們不是攢了一道‘禁咒’想要在這座世界展示一下嗎?”
“且不論那道未經驗證的‘禁咒’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大威力。”蘇甲德用一柄白骨小刀惡狠狠刮着自己骨頭上沾染的玄黃之氣,同時咬牙切齒道:“就算它們真的掌握了一道禁咒……難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黑獄釋放嗎?”
……
……
“議會讓我們展示這道咒語!”
“隻是‘展示’,并沒有允許我們完全釋放它!”
“在黑獄?當着所有巫師與妖魔的面?釋放一道禁咒?整個黑暗議會的人都瘋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議!”
“事急從權!如果擋不住巫師們的法陣,我們以後想發瘋都沒機會了。”
“真正的傳奇或許有能力打斷這道法陣的咒式。”
“巨零三、特比龍、還有那輪月亮……在場除了三個準傳奇,哪裏還有什麽真正的傳奇?除非那些拿了果子、吃下果子的,能立刻打破那道桎梏。”
“傳奇的桎梏哪有那麽容易打破。”
“就像傳奇才能對抗傳奇。隻有禁咒才能抵擋禁咒……隻有準禁咒才能抗衡準禁咒。巫師們說了,他們并沒有使用禁咒……我們有沒有可能調低我們那道禁咒爆發的威力?”
黑獄正堡。
囚室廢墟邊緣。
簇擁在一起的黑暗議會諸位議員們一邊齊心協力抵抗漫天落下的玄黃之氣,一邊亂糟糟的商議着對策,念頭橫飛。
很快,他們的目光便齊齊集中在了巨零三身上。
随着玄黃之氣落下,巨零三已經收起了那如山嶽般巨大的真身,變成一尊兩米高低的骷髅,以減少玄黃之氣對自己的侵害——與祂相似,戰場上,幾乎所有大妖魔們以及大巫師們都選擇收斂真身暫避鋒芒,而非直面整座大陣的壓力,即便巫師一方的大巫師,有主場庇佑,也并不想直接感受漫天玄黃的味道。
天地間,似乎也隻有頭頂那兩輪太陽以及一輪明月受制于大陣,還保持着龐大的真身,巡遊四方。
注意到議員們的視線。
巨零三額前那枚白骨舍利微微閃爍片刻,傳出鼠仙人熟悉的聲音:“準禁咒與禁咒是兩個概念。禁咒威力也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
“第一大學掌握禁咒這麽多年,才創造出這種擦邊球的打法。”
“而我們才剛剛解決了‘有無’的問題……能做的選擇唯有‘放’與‘不放’罷了。所以,你們想釋放這道禁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