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暗紅色的火焰在鄭清視野的餘光中翻滾跳躍。他可以嗅到那輕輕一拍殘留的幽香,也可以嗅到辟火符激發後淡淡的煙氣,還可以嗅到那些‘繩索’在燒灼下散發的有如烤肉與楤木混雜在一起燃燒的焦臭。
片刻之後,符紙燃盡。
鄭清重新看到了天空中的兩輪太陽,同時束縛着他手腳的那些‘繩索’也徹底消失不見。然後那股幽香再次靠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攙起來。
男巫回過頭,看到女巫亮晶晶的眼神。幾步之外,還有一隻體格巨大的黑貓,正弓着背,警惕的盯着遠處,尾巴在身後不安的掃來掃去。
“你怎麽下來了?”
他有些惱火的看向女巫,卻又沒有勇氣去看她的眼睛,折中之後,最終看了一眼女巫的下巴,然後挪開視線,打量遠處崖壁上那些略顯模糊的身影:“不是讓你們在上面老實呆着嗎?下面到處都是妖魔……會死人的!”
“确實。”女巫的聲音帶着幾分心有餘悸:“你差點就死了。”
這個回答噎的鄭清一時無話可說。
“謝謝。”
他嘟囔着,伸手招來不遠處之前落在塵埃裏的法書,四面打量着,同時腦海中飛快的閃過幾個念頭。
事實上,在看到蔣玉後,他第一反應是擔心,旋即是惱火,繼而便考慮把女巫趕回城牆之上。
但立刻,他就意識到這個想法稍稍有些奢侈——女巫能夠順利的從城牆來到他身旁,已然是先生保佑了,倘若她還能順順利利原路返回,就不僅僅是保佑,而是作弊。
想到這裏,他明智的放棄勸導女巫離開的打算,而是考慮兩人下一步怎麽做。
毫無疑問,他還是要去找朱思的。
但在接二連三的意外下,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上,鄭清已經徹底失去了朱思的蹤迹。當然,根據之前在城上的觀察,小女巫大概的前進方向還是有的,就是斜前方那片坍塌的正堡獄樓廢墟。
此刻,他們與那片廢墟之間隔着一個巨大的隕坑,還有一頭看上去就很危險的黑山羊幼崽。安全起見,他們應該就近爬上一處崖壁,然後繞過隕坑,前往廢墟。
但理論與現實之間最大的距離,就是可操作性。
鄭清的目光在崖壁間停頓了一下。
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打斷了他追回朱思的腳步,也打亂了整座戰場的節奏,越來越多的巫師與妖魔彙聚到隕坑的邊緣,厮殺與觀望這兩種截然對立的場面同時存在于他的視野中。
“臨下有赫,監觀四方!”
男巫将法書翻到最後一頁,施展了一道探查類咒語——在魔力混亂的戰場上,這并不容易——無形的波動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很快便消散在紊亂的氣機中。
咒語反饋的畫面僅僅持續了很短時間,鄭清根據捕捉到的幾個畫面,再次确認爬上那些崖壁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上面到處是激烈戰鬥的場面,愈靠近隕坑邊緣,戰鬥的畫面越多,也越激烈。整座隕坑,正像一個黑洞般,将原本散落四周的巫師與妖魔源源不斷吸引了過來。
想要離開這裏,他必須快點行動。
“張嘴……啊。”
女巫抓着一個打開的安瓿瓶,塞到男巫嘴邊,打斷了他的思緒。
鄭清手中抓着羽毛筆,一面飛快的在監察咒使用後的空白頁面上抄錄‘桃之夭夭’的咒式,一面瞥了一眼那個安瓿瓶。
玻璃瓶中裝着一汪散發着白光的透明液體,隐約可以看到金色的星星點點在液體中起伏沉降。
是盧爾德聖水。
“我還有。”
他嘟囔着,但立刻想到自己灰布袋裏裝着的那幾瓶聖水也是蔣玉支援的,立刻沒了底氣,乖乖張開嘴。
女巫嘴角微微一勾,手底稍稍用力,但并未把安瓿瓶裏的聖水全部灌進鄭清肚子裏,而是一半内服,一半倒進自己手心,幫男巫擦洗着那些‘繩索’在他腳腕、手腕上殘留的痕迹。
源自星空的污染,在大部分巫師看來,危險性完全可以與被妖魔撕咬相提并論。任何一位有經驗的巫師都需要精通處理這些污染的手段。
盧爾德聖水可以清除源自星空的污染——這種清除帶着幾分強制性,會從記憶開始一點點抹除外神的污染,因爲隻要記得外神的模樣與氣息,就會受到源源不斷的污染。
這種清潔模因有點類似于沉默契約。
并未删除記憶,隻不過将那些概念埋入記憶深處。
這也是爲何,鄭清第一時間雖然感覺黑山羊幼崽很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它的身份。當然,因爲禁咒氣息洩露的緣故,男生很容易便打碎盧爾德聖水的限制,在腦海深處找到了被封印的記憶。
鄭清咂了咂嘴,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溫和而充滿治愈的力量正随着那些液體的浸潤,在他體内擴散。
從胃裏,到五髒六腑,再順着血管流淌,一直蔓延到毛細血管的盡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許多蕪雜的氣息正被那股力量驅趕着,從皮膚向外滲透,然後與手腕、腳腕上傳來的熱氣撞在一起。
頭腦的眩暈、身體的疲憊、精神的混亂,在這股力量下被一一撫平。
一種由内而外的清爽感,讓他深刻領悟‘精神煥發’四個字的含義——仿佛從泥坑中出來,洗了個熱水澡一般讓人心曠神怡。
鄭清輕輕吸了吸鼻子。
女巫身上的幽香在戰場蕪雜的氣息中,顯得格外清晰。
“給我也來兩支,”黑貓聒噪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男巫耳邊響起:“我能感覺到,我也被那頭臭蟲污染了。”
蔣玉垂下眼皮,頭也不擡的回答道:“一支五百玉币,謝絕還價。”
“你在打劫嗎?!”黑貓睜大眼睛,表情有些愕然。
“是你先打劫的。”女巫回過頭,平靜的看了它一眼。
黑貓有些心虛的躲開了她的視線。
“那不是打劫。”
它嘟囔着,嘀嘀咕咕念叨着諸如‘市場行爲’‘供需平衡’‘周瑜打黃蓋’之類難懂的話,聽的鄭清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