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女妖,抱着腦袋,蜷着身子,似乎打算裝死。
一個大女妖,伸長手臂,睜大眼看向遠處,張開五指,好像想抓住什麽。
還有一位男巫,雙手托舉着一支經典款雷明頓符槍,兩眼通紅,臉色蒼白,表情有些驚慌失措。
……
“鄭清?”涼亭中,鄧小劍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狐疑道:“看上去他不像被綁架的模樣啊……而且,他的眼睛怎麽又紅了?”
“我覺得他打算給哪兒來一槍的樣子。”星空學院學生會主席很中肯的補充道。
“嚯,”曾經親身感受過鄭清符槍威力的瑟普拉諾吹了個口哨,左手伸進懷裏,摸出一塊小巧的碑狀泰山石,右手則翻開法書,同時簡短評價道:“……要完。”
與下屬們不同,雷哲與奧古斯都更關注學校守護法陣的變化。
“法陣爲什麽突然失效了?”雷哲擡着頭,皺眉打量着臨鍾湖上方,一片空空蕩蕩,那輪金色的‘小太陽’與瀑布暴雨般的金色符箓在一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仿佛之前所有人看到的景象都是幻覺。
“不,沒有失效。”奧古斯都擡起頭,看着那清澈透明的空氣,撫摸着手中的法書,低聲說道:“……隻不過我們看不見它罷了。就像老話裏說的那樣,‘看不見的守護,才是最強大的守護’。”
……
距離涼亭不遠的山丘上。
四十一向前走了一步,臉上帶着難掩的驚愕。
他的手中,一塊造型古樸的青銅羅盤上,指針正在瘋狂轉動,一頭蹲在指針上的青銅谛聽正扯着嗓子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警告!警告!”
“監測到大量維度坍縮波動!監測到大量維度坍縮波動!”
“量能累積已達臨界值!”
“量能正在釋放!”
“極度危險!極度危險!”
“允許放棄回收計劃!允許工作人員優先躲……”
小谛聽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因爲一塊黑漆漆的帕子從旁邊丢了過去,蓋在了它的腦袋上,把它的聲音徹底掩住了。
“聒噪的小東西。”抱陽子大師拍拍手,似乎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笑眯眯說道:“需要它們的時候整天裝死,不需要它們的時候比誰都活躍……你可不要學這些小東西的憊懶模樣。”
青袍道髻的年輕男巫緩緩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高級顧問。
“您早就知道了?”他已經收斂了臉上的驚愕,語氣重新平靜下來。沒有诘問,也沒有質疑,隻不過眼中仍舊帶了一絲困惑。
作爲有關部門的高級顧問,倘若抱陽子大師真的發現了高度疑似禁咒的線索,不應該隻帶自己一個普通工作人員前來。但如果說他沒有絲毫線索,那麽抱陽子大師前後表現又顯得非常矛盾。
“隻是收到了一點提示。”老巫師的回答滴水不漏,他隻是伸腿,用鞋尖蹭了蹭腳邊匍匐着的那隻黑貓,笑眯眯道:“……所以我把它帶來了。”
黑貓不耐煩的甩了甩尾巴。
“關我屁事!”它态度惡劣的回答着,惱火的看着湖上空那個男巫的身影。
……
“表姐!表姐!你怎麽在這裏?她是誰?”
李萌帶着一道流光,撲在蔣玉與朱思身前,大呼小叫,叽叽喳喳像極了林子裏那些晨起的麻雀。
蔣玉攬着朱思,看向迎面撲來的小女巫,愣了幾秒,臉色頓時大變,反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李萌頓時愣在原地。
她這時才想起來,每天早上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她背書的時候。隻不過今天沒有表姐監督,她有些野的忘乎所以了。
“我……我去貓果樹幫你喂貓。”小女巫小聲回答,同時絞盡腦汁怎樣渲染自己昨晚單獨一人的害怕,試圖勾起表姐的愧疚心。
但蔣玉絲毫沒有指責李萌的意思。
她驚惶着回頭,恰好看見學校守護法陣撤去那些籠罩湖面的金色光芒,露出鄭清與兩個女妖的身影。
男巫最後的警告萦繞在她的耳邊:
“我要炸了!”
“快走!”
“快走!!”蔣玉一手攬着朱思,一手抓住李萌的肩膀,同時揚聲沖四方喊道:“危險!!快點離開這裏!”
正在向她聚攏而來的教工與學生會幹部們放緩腳步,驚疑不定。
……
同樣驚疑不安的,還有半空中的鄭清。
凝在符槍上的‘琥珀’被打碎後,男巫喜憂參半。喜的是,從心湖中抽取的過量魔力有了宣洩的出口;憂的是,眼下他在校園中,開槍的方向選擇并不多。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困擾他的難題。
在‘琥珀’破碎後,鄭清頓時感覺符槍槍口仿佛吊了一塊極重的石頭,搖搖晃晃,讓他很難端起瞄準。那是符槍中積淤的魔力失去束縛後瞬間湧向槍口的結果。
他咬緊牙關,努力控制着槍口不要落在湖畔任何地方——幻夢境裏那一槍的後果仍舊曆曆在目,如果不想一槍毀掉半個學校,後半輩子都呆在丹哈格特殊監牢内,那麽唯一的選擇就是沖天上開槍。
一厘米,兩厘米。
男巫控制着槍口一點點向上挪動。
終于,當槍口超過視線中最後一點建築痕迹,落在一片空蕩蕩的天色後,鄭清一直挂在扳機上的手指再也遏制不住,扣了下去。
呼!
淡青色的符彈,帶着一股微風,拂過湖面,沒入碧藍的天空中。臨鍾湖畔所有圍觀巫師們都感到一股輕微的震顫,由内而外,渾身汗毛炸起,仿佛被裹了一層靜電。
空氣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那清澈透明的空氣,在那震顫的一瞬間,變得格外模糊,與此同時,守護法陣那張淡金色的天羅地網,重新緩緩浮現,在符彈前張開。
符彈的速度肉眼可見在緩緩放慢。
仿佛一張繃緊的絨布,正在被一支羽毛筆用力戳着,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那張大網被符彈擊中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異常尖銳的突出部。
蹦叭!
一聲如琴弦齊崩的裂帛聲在衆人心底響起。
初極緩,是那張金網上的‘絲線’一根根崩斷;複驟然,像夏日的暴雨般,噼裏啪啦的爆裂聲連綿成片,響徹整片天空。
學校的守護法陣在衆目睽睽之下,開始緩緩潰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