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一種基于思維的高級心理活動。
也是一種飲料。
這種飲料在高階妖魔中非常流行,就像巫師喜歡的酒水。隻不過與真正的酒水不同,它不是用蜂蜜或果子釀成的,而是由溫熱的人腦在妖氣刺激下,流淌出的信息釀制。
迷霧号的船長大人非常喜歡這種飲料。
作爲迷霧号上的廚娘,尼基塔随時随地都在準備食材,所以才有了這罐兒‘記憶’——這是她收集的幻夢境原住民們的記憶,充滿了異域風味,因爲幻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法則差異,女妖不确定能不能把那些原住民們的腦子帶回去,所以她提前釀好了這些飲料,存進罐子裏。
眼下,這罐飲料将作爲貢品,進獻給烏撒城的神廟。
幻夢境是一座以幻想與夢鄉爲基礎構築的世界,這座世界最深處,流淌着的就是現實世界裏萬千生靈的記憶,所以,女妖供奉的這罐飲料,算得上是這座世界的本源,自然會獲得神靈的喜悅。
祭司們是神靈的喉舌與手腳。
神靈會将祂們的喜悅,通過自己的喉舌說出,會将祂們的獎賞通過自己的手腳發放。即便大祭司并不喜歡女妖那份邪惡的供奉,他也依然會在神靈的注視下,和顔悅色。
“所以說,”阿塔爾大長老耐心聽完客人們的請求後,總結道:“你們想找到回家的路?”
老人坐在象牙色的講台後,目光灼灼的看着圍坐在台子旁邊的幾位年輕巫師與妖魔,手邊還放着一個盛滿琥珀光的木頭杯子。
年輕巫師們紛紛點頭應是。
尼基塔與朱朱倒是沒有點頭,但她倆并沒有選擇的權利。
“幻夢境雖然偏僻,卻并不閉塞。”阿塔爾大長老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客人們的需求:“這座世界經常會有域外的遊蕩者們意外闖入,有的人乘坐白色的大船,有的人穿過莽荒的原野,還有人通過樹洞,通過座鍾,甚至是一塊鏡子來到這座世界……但隻要你們沒有被這座世界的夢境與幻想所迷惑,還記得你們自己的身份,應該不難回去。”
說着,他仔細看了看幾位年輕巫師的眼睛。
“你們的目光還很清澈,你們還知道自己是誰。”他點點頭,舉起手中的酒杯:“……所以,從你們來的地方回去吧,怎麽降臨到這座世界,就怎麽回歸原本的世界……祝旅途順利。”
鄭清看了看蕭笑,又看了看蔣玉,手指無意識的把玩兒自己的貓尾巴。尾巴尖在他的手指間努力掙紮着,顯然不喜歡這個遊戲。
最後,他對坐在象牙色講台後的阿塔爾大長老勉強笑了笑。
“出了一點小意外,”年輕公費生清了清嗓子,盡量用一種委婉的方式解釋道:“因爲某些不可抗拒的緣故,我們不得不釋放了一道威力很大的魔法……就在那座迷魅森林裏……然後不小心毀掉了我的樹洞。”
“還有我的水眼。”蕭笑闆着臉,補充道。
蔣玉發間的貓耳很小心的垂了下去。
鄭清幹笑兩聲:“對,還有他的水眼……也就是說,當時我們來到這座世界的路沒有了。需要您幫忙找一條新的路。”
“新的路。”老人端起手邊的木杯,似乎想用酒水潤潤喉嚨,但最終隻是蘸了蘸嘴唇便重新放了下去。
“而且必須足夠寬、足夠大,”蕭笑看了鄭清一眼,補充道:“因爲某些不可描述的緣故,我們的部分成員體型變得比較‘臃腫’,普通的樹洞是鑽不過去的……我那顆水眼,就是在錯誤嘗試後被撐爆了。”
“那隻是個意外。”鄭清嘟囔着,手中符槍的準星惡狠狠對準身旁的女妖。
尼基塔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能撐爆一條通道的體格,已經不是‘臃腫’可以形容了。嘿。這還真是一個難題。”阿塔爾大長老搖了搖頭:“路,就是道,想要找到一條适合所有人的道,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所以我們希望獲得您的幫助。”
老人的目光越過年輕巫師們的肩膀,越過空曠而又高大的禮堂,越過那些精美的壁畫、熱鬧的街道、茫茫的原野,最後落在一座高大的山峰上。
然後他收回了目光,溫和的看着面前的客人們,講了一個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農夫,在一片空地上建了一所小房子。房子建好後,他覺得屋前屋後有些空曠,就開辟出一片小花園……因爲這所房子建在很偏僻的地方,沒有鄰居打擾,所以這位農夫就沒有給自己的小花園紮起籬笆。”
“然後,春天到了。”
“花園裏開滿了各種顔色的鮮花,紅的、黃的、粉的,鮮花引來了蜜蜂,嗡嗡叫着;蜜蜂引來了草精子與花精子,與它們嬉戲打鬧,花精子們還喜歡用露水釀的美味與蜜蜂們交易蜂蜜。”
“再然後,偷蜂蜜的老鼠來了,捉花精子的鼠狼來了,喜歡嚼牡丹的野豬來了……自然界的食物鏈總是環環相扣,當野豬出現在花園裏的時候,老虎與野狼也就不遠了。”
“某一天,從田裏回來後,農夫發現自己的花園變得一片狼藉。”
“五顔六色的花朵倒伏一地,死去的蜜蜂與花精子們将泥土染的翠綠,一頭野豬隻剩下半邊身子,仍舊氣喘籲籲,不肯閉眼,一隻老虎撐的肚皮滾圓,像隻貓一樣卧在太陽下面打呼噜。”
“農夫用叉子插死了老虎,然後用一晚上時間,紮起籬笆,把老虎的血、骨塗抹在籬笆上,警告林子深處那些窺伺的目光。”
“就這樣,花園重新恢複了平靜。”
“但籬笆的存在隻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它無法阻擋那些真正想來花園裏看花朵的客人們。蜜蜂震動翅膀,飛過籬笆;老鼠在地下刨出小洞,鑽進花園。當幾場風雨過後,籬笆上塗抹的虎血、虎骨消失,新的野豬便重新拱開了籬笆……”
鄭清仔細聽老人講的故事。
故事很淺顯,結合幻夢境的情況,男巫不難判斷出那座花園、籬笆、以及那些不告而來的客人們各自的身份。但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更令他感到困惑。
難道他們要等一頭新的野豬拱開籬笆,才能離開這座漂亮的花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