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困惑而又警惕的站在男巫面前。
它抽了抽粉嫩的鼻尖,喉嚨裏發出嗚噜嗚噜的聲音,像貓在撒嬌,又像是狗在威脅。鄭清很難判斷狗子現在的心态。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毛豆現在不确定他的身份。
這讓他有些抓狂。
“你感冒了嗎?鼻子出問題了?不認識我了?”他睜大眼睛,看着踟蹰的狗子,開始思考要不要現場調配一份治療鼻炎的魔藥,或者幹脆給毛豆灌一肚皮巴費醒腦劑——不久前他剛剛喝過那種魔藥,對其提神醒腦的效果印象深刻。
毛豆老老實實點點頭,歡快的搖了搖尾巴,然後喵喵着,撒腿就往回跑。
一邊跑,一邊慘叫,仿佛身後有一條吐火的野龍在追它。
鄭清看着狗子遠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你跑什麽?!你被開除了!”他大吼一聲,手中的符槍發出令人不安的咯吱聲。
尼基塔把身子縮的更小了一點,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無面魔跟着她一起,縮成一團。隻有朱思,似乎意識到鄭清遇到了麻煩,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這個舉動讓鄭清愈發沮喪。
“真的是我!你們爲什麽不相信呢?”
鄭清費力的站起身,向遠處大叫着,槍口卻始終籠罩着尼基塔的身影:“她們是俘虜,我的俘虜!這是朱思……你們不知道朱思嗎?我把她帶回來了!還有無面魔,僞裝成劉菲菲寵物蛇的那頭無面魔,我也把它帶回來了!”
“不是僞裝。”朱朱的腦袋縮在袍子裏,小聲嘀咕着:“當時我就是一條蛇,确鑿無疑的。就像現在,我就是一個小女巫。”
鄭清的槍口威脅的朝它晃了晃。
嘀咕聲立刻消失在蜘蛛背上。
……
與鄭清最初的樂觀相比,宥罪獵隊的年輕獵手們就謹慎多了——當那支龐大的鬼怪軍隊距離獵隊戰陣還有數百米的時候,張季信便制止了對方繼續靠近,同時派遣出宥罪的使者,毛豆先生,與對方進行初步交涉。
目前看來,交涉結果并不令人滿意。
毛豆一溜煙跑回宥罪獵隊的戰陣後,似乎終于多了一點底氣,嗚嗚着,轉回頭,繼續沖鄭清搖着尾巴。
“它肯定認出我來了!”鄭清指着那條歡快的狗尾巴,提高聲音:“否則他不會沖我搖尾巴的!”
“它沖所有人都搖尾巴。”蕭笑扶了扶眼鏡,否定道:“如果它認出你,爲什麽被吓的跑回來了?”
鄭清爲之語塞。
他有很多猜測,比如狗子嗅到了禁咒的氣息、嗅到了黃衣之王的氣息、或者嗅到了尼基塔與朱朱身上源自大海妖的氣息,這些都會令它膽寒。
但猜測之所以是猜測,就是因爲它們無法令人心悅誠服的接受。
“所以,我們有理由對你的身份保持懷疑。”
藍巨人坐在宥罪獵隊戰陣的最後方,用轟隆隆的聲音回答道:“連你自家的狗子都不認識你……你怎麽證明你是你?”
當然是長相了!
鄭清剛打算開口,這句回答就卡在了嗓子眼。對巫師而言,外表、聲音、甚至有效的法律文件,都是可以用魔法僞造的。
他旁邊就坐了兩個‘朱思’,這非常能說明問題。
至于氣息——鄭清又看了一眼遠處沖自己搖尾巴的毛豆,心底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爲接受了黃衣之王的饋贈,也可能因爲靈魂深處那棵禁咒萌芽又長大了許多,導緻鄭清的氣息或者靈魂發生了某種變化。
就像藍巨人所言,連自己的狗子都不認識自己了,又怎麽指望對方能放下戒備呢?畢竟這裏不是學校,是幻夢境,一個充滿幻象與虛假,有外神在耳邊低語的世界。
内心的焦躁與靈魂深處不斷湧動的沖擊相互滲透,鄭清感覺自己又一次快要失去對那顆‘大炸彈’的控制了。
他立刻舉起手中的符槍,沖頭頂開了一槍。
“砰!”
青色的符彈攜帶着清晰的彈道,從槍口湧出,眨眼便消失在空曠的天際。片刻之後,遠處響起了隆隆的雷聲,隐約可以看見絲絲縷縷被彈道扯碎的空間裂隙。
所有人,包括怪物的目光,都被那一槍的威力所吸引。
這是最有說服力,也最沒有說服力的證據。
随着這一槍。
男巫的氣息又衰退了幾分,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明亮,眼中的紅色甚至多了一抹紫意。目光流動間,越發變得有壓迫性。
“我沒有辦法向你證明。”一槍之後,鄭清感覺靈魂‘背負’的重量輕了許多,意識也清晰了一些,他确實有許多事情無法向同伴們明言,所以他把目光轉向蔣玉:
“但你應該可以确認我的身份吧……跨過深淵,向着永恒宣戰,你是我的戰旗。”
這是他與蔣玉在先生見證下,簽署的那份契約中最後一句話。源自魔法契約的束縛在那句咒語響起的同時,撥動兩位年輕巫師的心弦。
女巫松了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是他本人沒錯。”
“這話聽着不對勁。”張季信開始與蕭笑悄悄咬起耳朵。
矮個子男巫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蔣玉敏感的回過頭,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在讨論什麽?我可以确認對面确實是你們隊長本人。”
兩位男巫同時坐直了身子。
“我們是覺得他眼睛顔色有點怪,”蕭笑在這種要命時刻總是反應很快,他轉頭看向鄭清,揚聲喊道:“你眼睛爲什麽紅了?”
“精神煥發。”鄭清有氣無力的回答道——這是真的。禁咒氣息洩露讓他精神始終處于活躍狀态,是導緻‘紅眼病’的原因之一。
“怎麽又黑了?”張季信開口追問。
“那是紫色,謝謝!”年輕公費生有些暴躁的沖張季信嚷嚷道:“你臉紅的時候,不就是紫色嗎?!”
紅臉膛男巫的臉色立刻有些發紫,遠遠看去,倒真像是臉變黑了。
蔣玉沒有摻和幾位男巫之間略顯詭異的對話。
她摸出一塊玉符,挂在毛豆背上,然後撓着它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狗子一溜煙,重新跑向了鄭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