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與兩位女巫在辦公室讨論學校對鄭清處罰是否過重這件事的時候,整個問題的核心人物,鄭清同學,則又變成了貓,溜到了貝塔鎮。
因爲被學校扣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鄭清感覺有點委屈。尤其是當周圍所有人都在爲他抱不平的時候,他覺得更委屈了。
所以他打算今天放飛一次自我。
既然做人委屈,那就不做人了,當貓去吧。
抱着這個念頭,例會結束後,鄭清回到宿舍,躲在自己帳子裏喝下了一支變形藥劑,然後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順着陽台悄悄溜了出去——也不是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鄭清溜走,啪在胖子床鋪上的肥貓團團,就瞟見了黑貓溜出去的身影。
隻不過作爲一隻有理想有道德的靈貓,團團是不屑于背叛同胞,做一隻告密貓的。
所以它隻是抖了抖胡須,把耳朵扯的稍微平了一點,然後眯起眼睛繼續與周公見面。
離開宿舍,鄭清先去貓果樹轉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因爲臨鍾湖附近氣氛緊張,貓果樹上隻零零散散挂着幾隻野貓果,鄭清熟悉的那些寵物貓們都不見了蹤影。
嗅到空氣中那股潮濕的氣息,聽到不遠處灌木叢後傳來的臨鍾湖汩汩的水聲,鄭清果斷轉身,離開這片令人傷心的地方。
黑貓能去的地方不多,貓果樹是一處,飛苑是一處,偶爾管理員松懈的時候,寵物苑它也可以溜進去轉一圈。
但是今天,上述那些地方黑貓都不打算去。
它穿過低矮的灌木叢,順着牆角,七扭八拐,很快便來到學府的一處側門。門外便是貝塔鎮步行街,正常上課時間,這座門的開啓時間是早上七點至九點,下午五點至七點,如果有特殊情況會略作調整。而在周六日,因爲學生較多,這座門要到晚上九點鍾以後才關閉。
現在是周日晚上八點半,距離關門還有半個多小時。
黑貓覺得自己應該有點冒險精神。
雖然是晚上,但步行街上行人依舊不少。年輕男女巫師們把握住這個春天的尾巴與周末的尾巴,成雙結對的膩在一起,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與黑貓此刻的心态完全不匹配。
于是它順着牆角一路小跑,始終朝着遠離歡歌笑語的地方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周圍終于安靜了下來。
街上變得有些冷清,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許多,穿着也破破爛爛了許多,不論男女,他們都往來匆匆,極少停下腳步。周圍的氣氛裏全然沒有了步行街上的那股悠閑與輕松。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混合了藥渣、貓尿與木頭焚燒後的氣味兒,異常刺鼻。
黑貓躲在一塊石敢當後面,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破舊的招牌挂在充滿鏽迹的鐵鏈上,風一吹,招牌上的頭像都會發出一陣陣有氣無力的慘叫。許多玻璃窗都碎了,卻又被人用紙帶黏在一起。布滿黴斑的木牆上,有許多雨水沖刷後留下的細長白線,仿佛一個晚期的白癜風患者,蜷縮在這片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
這裏是貝塔鎮北區,黑貓心底恍然。
雖然早已有了放飛自我的打算,但鄭清之前并沒有來北區晃蕩的想法。畢竟他現在還是一隻貓,在貝塔鎮其他地方還好說,在北區的話,他很懷疑自己會被某些餓極了的戲法師捉去炖龍虎鬥。
但僅僅後退了一步,黑貓便停了爪。
北區又怎麽樣?餓極了的戲法師又怎麽樣?他們再兇,能兇過那頭八丈高的撒托古亞後裔?他們再狠,能狠過祥祺會的瑟普拉諾?
自己可是打爆過怪物、差點打死阿爾法學院公費生的男人啊!
就算現在是隻貓,也不是貝塔鎮北區這些區區戲法師們可以欺負的。自己變成貓是出來散心,而不是繼續受窩囊氣的!
想到這裏,黑貓眯了眯眼睛,一扭身,便鑽過石敢當與屋角之間的縫隙,鑽入了靜谧的北區街道上。
他在北區也是認識人的。開學前,他與蕭笑等人曾經去過科爾瑪學姐的俱樂部做任務,誠然,現在他是一隻貓,但黑貓也與科爾瑪有密切聯系。他現在大可以黑貓的身份上門拜訪,或許還能蹲在櫻花酒館的吧台上小酌幾口。
櫻花酒館好像在一個叫蠱雕街的地方吧,黑貓一邊貼着街腳溜達,一邊回憶着路線。
話說回來,喝悶酒去北區的櫻花酒館,總要比步行街上的流浪吧安全許多。那個流浪巫師平日裏見他總是一臉笑嘻嘻,卻總給人一種陰恻恻、黏糊糊的感覺。每每與他打交道,總有種伸手摸癞蛤蟆的通感。
“啪叽!”
在轉過一處街角,即将抵達蠱雕街的時候,黑貓的爪心踩到了一個軟趴趴的東西上。它擡起爪子,剛向鼻子底下湊了湊,便嗅到了一股帶有濃重腥臭的刺激性味道。
“嘔!”
黑貓鼓着眼睛,簡直要把胃給嘔出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剛想到癞蛤蟆,腳底下就踩到了一隻被剝皮去骨,渾身漚出白毛的兩栖動物。鄭清剛剛踩爆的,是這個可憐蟲眼珠子。
隻是一轉念,它便知曉了其間緣故。
癞蛤蟆的皮與骨是巫師們常用的魔法原料,在魔藥與煉金術中使用非常頻繁。但癞蛤蟆的肉,卻并不受巫師們歡迎,尤其是沉默森林邊緣、寂靜河畔的那些癞蛤蟆,肉裏往往隐藏了諸多不知名的毒素或者寄生蟲,即便是窮苦的戲法師們,也極少拿它們果腹。
畢竟沒有多少戲法師願意掏幾枚銀角子,去買一瓶解毒劑,隻爲了品嘗口感并不出色、味道也不鮮美的癞蛤蟆肉。
“我剛剛才給你飛隻紙鶴……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黑貓身後,彎下腰,托着黑貓兩條前腿把它抱進懷裏,聲音顯得異常愉悅,但一眨眼,黑貓便被遠遠丢了出去,那個愉悅的聲音便變得氣急敗壞起來:
“呀!你身上是什麽味兒?!”
直到懵懵懂懂的黑貓落地,一隻青色的紙鶴才拍打着短小的翅膀,施施然落在了它的腦袋上。很顯然,這是一次失敗的紙鶴傳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