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那個糟糕的小故事雖然毀壞了胖子用湯的心情,卻并沒有徹底打消他的食欲。反而讓他有借口重新添飯加菜了。
隻是去窗口處轉了一圈,胖子便重新端了幾樣美味上了桌。
不過這一次,他将自己的湯換做了與鄭清一樣的玉米濃湯——這是一種非常保險的措施。最少,鄭清不會冒着惡心自己的想法再講一個小故事。
坐在餐桌旁邊後,胖子瞅着吸溜正歡的公費生,冷笑兩聲,忽然抓着勺子在自己新買的那一小盒酸奶裏攪了攪,舀了一勺略顯白色的濃稠酸奶,澆到之前被推一旁的甲魚湯裏。
白色的酸奶仿佛一塊難看的色斑,挂在甲魚湯略顯清澈的湯面上。
“這樣就很形象了吧。”胖子不無惡意的嘿了一下。
這一次,換做鄭清喝不下去了。
“就爲了惡心我一下,你浪費一盒酸奶?”年輕公費生睜大眼睛,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不,這不是浪費,這是必須的損失。”辛胖子晃了晃粗短的手指,義正言辭:“在食物的戰争中,沒有赢家,統統都是輸家。但在食物的戰争中,我是不能失敗的。”
一番中二度十足的話從胖子口中說出來,鄭清竟然覺得非常合适。
這讓他很是懷疑自己心态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倆已經是成年人了,能不能表現的成熟一點!”眼瞅着兩人要開始撕逼,忍無可忍的蕭大博士終于低聲咆哮起來:“不要表現的像個小學生一樣!”
鄭清與辛胖子終于消停了一點。
一個梳着馬尾,臉色稍黃的男巫拎着紙袋,急匆匆闖入食堂,穿過用餐大廳。他進門時帶起的冷風激起門邊幾個餐桌一片抱怨。
男巫趕忙回頭,連連作揖緻歉,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見放慢,徑直向供應餡兒餅的窗口跑去。
“那是尼古拉斯吧,”張季信眼睛最尖,率先發現了餐廳門口的小騷亂,好奇的揚起眉毛:“他這麽着急忙慌,是要幹嘛去?”
辛胖子剛剛給嘴裏塞了一個小籠包,聞言,扭頭向尼古拉斯所在的方向看去。
“哦,他呀。”胖子費力的咽下嘴裏的包子,滿嘴流着油,筷子已經夾起了下一個犧牲品,同時嘟囔着:“聽說找了個好兼職,最近忙的不亦樂乎呢。”
“兼職?”蕭笑同學的耳朵豎了起來。
鄭清也對這件事有了興趣,眨眼便把幾秒鍾之前與胖子的龃龉忘得一幹二淨:“現在還有适合我們的兼職?最近島上不是勞動力過度充裕了嘛……連我們的小店都時不時有人上門詢問需不需要臨時工。”
去年沉默返潮提前,導緻今年大批應該進入森林深處的魔法生物部落滞留在學校附近,爲貝塔鎮的商戶、煉金作坊等提供了大批廉價勞動力,緻使第一大學那些眼高手低、經驗不足的年輕巫師兼職渠道迅速減少。
鄭清聽蔣玉說過,學生會現在已經開始考慮提供公益性崗位,來幫助一些家庭困難的年輕巫師度過難關,避免他們因爲買不起實驗材料影響學業。
“有矛盾,就會有市場,有市場,就會有需求。”胖子夾着包子的筷子颠了兩下,最終放棄立刻把它塞進嘴裏的沖動,耐心向幾位同伴唠起來:“現在第一大學最顯眼的矛盾是什麽?阿爾法與九有學院之間的矛盾。”
“所以咧?這能有啥市場?”張季信一如既往懶得思考:“難道有哪個社團需要雇傭打手嗎?我怎麽沒聽說過這樣的消息。”
“愚蠢。”辛胖子冷笑兩聲:“在學校的規則之下,少有人膽敢明火執仗鬥毆。大部分鬥争都發生在拳頭以外的地方。比如輿論、輿論,以及輿論。”
“這跟兼職有什麽關系?”紅臉膛男巫一把将手裏的面包捏扁,但仍舊耐着性子問道。
“演講要不要聽衆、要不要托?發傳單要不要臨時工?你以爲那些歡呼的、呐喊的、示威的人裏面,有多少是奔着理想與信念去的?”
“所以說,”鄭清總結道:“尼古拉斯是找了個發傳單的活計,對吧。”
辛胖子難得猶豫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小聲說道:“聽說他還接受了貝塔鎮郵報的付費采訪……因爲貝塔鎮郵報給的潤喉費很豐厚。”
“愚蠢。”蕭笑重複了胖子之前說過的詞。
鄭清點點頭,看着尼古拉斯匆忙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絲憂慮:“我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貝塔鎮郵報是什麽德行大家都知道……而且它還有那邊的背景。”
那邊,相對于九有學院來說,自然就是阿爾法學院了。貝塔鎮郵報雖然号稱客觀中立,但報社大部分成員卻都是阿爾法學院出身,先天就帶了濃厚的阿爾法色彩。再加上報社就位于阿爾法堡外的貝塔鎮,可以說後天也籠罩在阿爾法的影響之下。
鄭清曾經接受過這份報紙的采訪,當時他還天真的以爲自己會因此受到學院表彰。卻不料報道出爐後,他在采訪中的話被移花接木、東拼西湊,硬生生變成了聲讨九有學院教學理念的文章。這也導緻一段時間内,他在學院的處境非常狼狽。
“正是因爲大家都知道,所以我覺得他接受采訪應該有所準備。”對于鄭清的建議,辛胖子倒有些不以爲然:“好歹他也是貝塔鎮本地人,在學校也呆了兩年多了,不應該不清楚那份報紙的尿性……既然他同意了采訪,應該做好準備了。這也是爲什麽,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後我沒有去制止他。”
胖子的分析也有道理。
餐桌上一時陷入異樣的沉默中,隻能聽到衆人咀嚼與啜飲的細碎聲響。
不遠處,尼古拉斯已經買好午餐,抓着那個油乎乎的紙袋重新向食堂外走去。腳步一如既往的匆匆。但是看他臉色,卻似乎比以前明亮了許多。
鄭清眯着眼,看着尼古拉斯遠去的背影,最終歎口氣:“總之……不管怎樣,我們自己是不能随随便便接受那些亂七八糟媒體采訪的。我以宥罪獵隊隊長的身份要求大家平日謹言慎行,尤其是現在這種敏感時刻。隻要我們不惹麻煩,不給九有添亂子,就再好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