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魔咒課是最适合閑聊的課程。
因爲這門課有很大一部分時間屬于實踐内容,學生們需要拿着法書,大聲吟誦抄在上面的咒語;或有的時候教授還會帶一些小動物——比如老鼠、麻雀等——作爲試驗品,更加重了教室裏的混亂程度。
在這樣的課堂上說閑話,别人一般聽不到,即便聽到了也不會在意。
但今天這節魔咒課并不适合閑聊。
老姚站在講台上之後,用了半節課的時間給大家複習上學期學過的那些魔咒的要點;然後又用剩下的半節課,複盤了上學期期末的考試卷子。
整個教室裏,幾乎隻能聽到他略顯沙啞與疲憊的聲音。即便他提了個别問題,同學們一窩蜂亂糟糟的回答,也不過混亂十幾秒鍾,很快便能恢複秩序。
因而鄭清與蕭笑的小聲聊天很容易便引起了老姚的注意——站在講台上與坐在課桌後面的視野完全不同,很多時候學生們自以爲是的小動作,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看的一清二楚。隻不過大部分時候老師們忙于授課,隻要那些小動作不過分,他們也不會追究。
但今天不同。
作爲九有學院的公費生,又擁有梅林勳章獲得者、大阿卡納頭銜等諸多榮譽,鄭清的考試成績卻隻在中等徘徊,這讓身爲九有學院院長的姚教授面子很是過不去。
更令教授惱火的是,鄭清在課堂上竟然絲毫沒有悔過的态度,反而時不時跟旁邊的蕭笑聊天,還聊起轉院之類的話題。
這就讓人無法接受了。
所以,在開始複習混亂咒前,姚教授徑直點起坐在教室後排竊竊私語中的某位男巫,很不客氣的讓他來講解相關咒式的重點難點,以及他期末考試錯在什麽地方。
鄭清臊眉耷眼的站起身,按照教授的要求,将混亂咒分析了一遍。
待他回答完畢,姚教授并沒有立刻讓他坐下,而是趁勢教訓起來:“看你也知道麽。知道爲什麽會答錯?這麽簡單的咒語,整個一年級的錯誤率隻有百分之五點一,你就屬于那五點一裏面的!”
鄭清感到臉上有些發燙,腦袋垂的低低的。
許是因爲臨近下課時間,卷子也講的差不多了,在訓斥完鄭清的魔咒課卷子後,姚教授又擴大了戰場,開始批評起他的其他科目:“還有你的占蔔學,績點隻有三點三!卷子被扣了整整十七分!怎麽扣的?有沒有分析過?”
“上學期,開學第一節課,我是怎麽跟你們說的?”
“符、易、文,這是你們大學三年學習的重中之重,是一切高階魔法基礎的基礎!學好這三門,就算再難的咒語你們學起來都會得心應手;學不好這三門,你們連一百年前的巫師手卷都看不懂!”
“你怎麽能在占蔔學上拿這麽點分數呢?”
“績點那麽低,有沒有好好反思過呢?”
鄭清剛剛站起身的時候,确實感到有點臉紅。但随着老姚的聲音越來越高,言辭越來越激烈,年輕男巫也越來越不服氣——講道理,占蔔學八十七分的成績,即便在九有學院也不算一個低分,更何況他還從其他地方彌補了一些學分績點,綜合成績并不低。
正當他在心底醞釀怎樣回答老姚咆哮的時候,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聲音開口了。
“教授,您這是偏心!”坐在教室另一側的吉普賽女巫舉了舉手,聲音響亮的抗議道:“鄭清的考試成績很高了……如果他這樣的成績都要反思、寫檢查,那我們這些績點拿了一點多,兩點多的學生,就沒臉活在世上了!”
聽到她的抗議,教室裏頓時響起一片亂糟糟的起哄。
不論男巫還是女巫,都用一種暧昧的眼神、調侃的目光打量着鄭清與伊蓮娜,氣氛中的那份促狹,即便站在講台上的教授都深刻感受到了。
鄭清臉上之前因爲尴尬而湧起的熱氣,原本已經消退了不少。但在伊蓮娜開口之後,觸底反彈,走出了一根大陽線,燒的他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着火了。
“就是,就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李萌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舉起自己的小胳膊,嚷嚷道:“鄭清這次期末綜合排名第三呢!連我姐都覺得他的成績很好呢……”
坐在小女巫身旁的蔣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胡言亂語的李萌,另一手結結實實的糊在了她的嘴邊,同時慌亂的否認道:“不是我,我沒說,她瞎說的……”
眼瞅着教室裏的嘈雜聲越來越大,站在講台上的姚教授終于按捺不住,重重的咳嗽幾聲。
響亮的咳嗽聲恍若雷震,轟隆隆,在封閉的教室裏回蕩。
同學們紛紛用手捂住耳朵,乖乖閉上嘴巴,重新安靜了下來。
許久,當教室徹底安靜下來後,老姚從懷裏摸出煙鬥,在講桌上磕了磕,語氣有些嚴肅起來:“你們覺得我是大題小做,或者偏心嗎?”
他定定的看着台下的年輕巫師們,搖了搖頭:“不,不是這樣子的。”
“我們是九有學院,我們的辦學理念,是公正與平等……而最能體現這個理念的實踐,就是考試。随堂考試、期中考試、期末考試、升級考試,等等。”
“我們不是星空學院,你們不需要每天鼻青臉腫的上學,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去校醫院躺上幾天。”
“我們不是亞特拉斯,你們不需要在青燈古佛下鑽研經意,也不需要對着泥塑木雕的偶像念念有詞。”
“我們也不是阿爾法學院!不需要把過多的精力浪費在獵場、浪費在學習之外的校園活動,浪費在人際交往中……即便那些活動能給你們帶來很多學分!”
“對于一個真正的九有學生來說,那些都是偏門!”
“你們可以爲了榮譽、爲了驕傲、甚至爲了升學考核而走那些偏門,沒關系的,學院并不禁止,也不會堵死這些路。”
“但這些對于九有學院的學生來說,不是正道。”
“類似阿爾法學院的考核方式,千般花樣,無窮手段,我隻問一句,公正平等嗎?”
随着教授的最後一句反問,下課鈴聲适時響起。
老姚抓着煙鬥,最後在講桌上磕了磕,掃視一周,說了句‘下課’,便收攏了講義,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