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語說得好,高度決定了你的視野,而你的層次則決定裏你視野裏的風景。
這句話用在巫師世界也是非常妥帖的。
就像在第一大學,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的風景有着巨大的差異。比如站在大巫師的高度,看到的是頭頂那璀璨、無垠的星空,而站在戲法師的高度,隻能看到一百米外的沉默森林邊緣有沒有兇猛的野獸出沒。再比如站在地表之上,擡頭可見日月,低頭有綿軟的草坪,遠處是沉默的森林,近旁是喧鬧的集市;而站在地表以下,隻能接觸一片幽暗的世界。
這片幽暗的世界,是建立在縱橫交錯的下水道與地龍侵蝕出的隐秘石窟之間的。而這片世界的主人,則屬于一群穿衣服的老鼠。
當然,這群老鼠并不是這片幽暗世界天然的主人——在它們之前,這個世界還曾屬于過某些濕滑的爬行動物、八腳昆蟲、變異哥布林、以及部分肮髒的死靈。但是自從六十年前,第一隻穿衣服的老鼠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有那些曾經叱咤風雲的種族都一一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下水道與石窟之間越來越多的,穿衣服的老鼠們。
與以往那些在下水道裏讨生活的瘦骨嶙峋、皮毛斑駁的老鼠不同,這些穿上衣服的老鼠,俨然擁有一個自洽的文明與社會組織。它們在這片幽暗的世界裏開辦學校、組織集市、興辦手工業、創立金融制度、修繕破損的管道與風化嚴重的石窟——倘若忽視這些老鼠的外表與這片世界幽暗的色彩,這裏與外面的人類社會,甚至與外星世界的其他文明相比,并沒有顯著的差異。最多隻是文明程度稍稍落後一些罷了。
與這些老鼠相比,地下世界原住民們的文明程度顯然更落後一些:爬蟲們喜歡獨居而且不喜歡說話;八腳昆蟲的性格過于殘暴不讨人喜歡;變異哥布林雖然有組織有語言但它們貪婪的天性能夠毀滅任何一種經濟體系;至于那些死靈們,更是對生靈們的社會沒有絲毫興趣,它們更關心的,是什麽時候有機會擄掠幾頭落單的生靈,汲取一點生氣樂呵樂呵。
俗話說,落後就要挨打,這在自然界也是颠不破的真理。
擁有強大的組織能力與先進的社會形态的穿衣老鼠們,很快便以碾壓的之勢掃蕩了整個地下世界。爬蟲們或者落荒而逃,或者淪爲穿衣老鼠們的寵物;八腳昆蟲則遇到了更爲殘暴的生物——穿衣老鼠們覺得這些皮薄汁多的生物異常美味,索性将它們豢養着,當成了零嘴;
死靈們被驅逐殆盡;僅剩下一些身強力壯的變異哥布林,成爲穿衣服老鼠最喜歡的苦力,被押入地下世界的最底層,幫老鼠們挖礦修下水道,清理那些從地上淌下來的肮髒東西。
境遇如此悲慘,以至于許多地下世界的原住民們開始盼望地表巫師們早日前來,收拾掉這群無法無天的老鼠們,甚至不惜與之同歸于盡。正所謂‘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作爲布吉島上真正的主人,第一大學自然不會對腳下近在咫尺的某個新生社會視而不見。早在第一個老鼠夜校開辦之初,第一大學便派遣了一個由教授與研究員們組織的觀察團進駐地下世界,觀摩這個新生社會的一舉一動。
但出乎地底原住民們的預料,那些‘地表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與研究之後,僅僅稍稍修改了一番學校保護大陣的籠罩範圍,重新勾畫了許多守護陣式,便對這片幽暗的世界不聞不問,仿佛從來沒有發現過什麽異常一樣——而這片幽暗世界的原住民,甚至沒有成爲那些巫師觀察報告上的關鍵字。
于是,穿衣服老鼠便真正成爲了這片世界新的主人。而它們在第一大學的來往公文中,也有了一個正式的名稱——鼠族。
與地表人成熟的社會形态相比,鼠族的社會形态還是非常粗糙與落後的。它們的社會呈現出非常死闆的金字塔型:位于整個種族最頂端的,是第一個來到這片地下世界的老鼠,被整個鼠族稱爲‘老祖宗’;而在這位老祖宗之下,則是他培育的第一批穿衣服老鼠——這批老鼠現在多已經六七十歲,按理說早就超過了一般鼠族的生命限制,卻不知爲何還能存活下來——這批老鼠,大約有二三十隻,被鼠族稱之爲‘長老’。
長老之下,就是一批批新生代的穿衣鼠們了。這些新生代根據年齡、工作、地位等種種差異,穿着不同顔色的馬甲。比如年齡在一歲之内的小老鼠,隻允許穿黃馬甲,不允許走出地下世界,而它們的工作大多也是照顧蟲子、按時上學之類的輕省活計;年歲稍大一些的老鼠,便可以穿上青馬甲,出外勤了——這也是大多數老鼠最向往的工作。
因爲出外勤意味着它們可以走出這片幽暗的世界,前往那片據說可以看到紅色太陽與黃色月亮,還有漫天星空的世界。
隻不過想要穿青馬甲,這些老鼠必須每個月參加一次學識能力考試,考試範圍包括語言、算數、地面常識以及打洞技巧四門,隻有考試平均成績在良好及以上的青衣老鼠們,才會被允許前往地表世界工作。
這些青衣老鼠們外勤歸來後,都需要完成各自的工作報告,一對一面呈鼠族長老們。倘若其中個别報告内容超出預期,它們還有資格與那位許久不理俗物的老祖宗見上一面。
就像叮當耳朵與叮咚耳朵兩隻穿青色馬甲的老鼠。
它們一個遇到會說人話的黑貓,另一個不僅遇到會說人話的黑貓,還跟黑貓做了一筆交易。這件事就超出了鼠族長老的職權範圍了。
而現在,這兩隻穿青衣的老鼠就等候在長老辦公室外面,等待某位有閑暇的鼠族長老帶着它們前往那個神聖的地方,觐見它們的老祖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