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太陽坐在遠處的山脊之上,隻露出半張鏽色的面孔。
天空中沒有雲,暗藍色的背景上,隻有幾道仿佛飛白一樣的痕迹。微風習習,卷起獵場上空的旌旗,獵獵作響。
這些獵旗卷動的聲音,也是此刻獵場上唯一的動靜。
老姚一番連哄帶勸的道理,很是震懾了一些原本起哄發難的學生——即便某些人仍舊心有不甘,但在這種公共場合下,在主席台上那位大巫師的威勢下,也都紛紛閉上了嘴巴,乖巧的坐在位置上,不再吵鬧了。
這終究是一個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上位者的‘勸導’向來很有說服力。
鄭清目之所及,也許隻有同處在主席台上的那個木偶人不那麽買老姚的賬,露出了幾分氣急敗壞的表情——當然,它也沒有直愣愣的沖上去與老姚對掐,而是大聲嚷嚷着,打破了老姚之前營造了肅然氣氛。
“禮儀!!”
“頒獎典禮的禮儀在哪裏?!”
“禮儀!快點把獎牌拿上來!讓我們盡快結束這該死的、浪費時間的節目吧!”
木偶人的圓腦洞在細長的頸子上骨碌碌轉動着,兩顆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的溜圓,手中的文明杖轉的呼呼作響,一個勁兒的尋找、召喚禮儀的身影。
“來啦,來啦!不要催!”
“爲什麽沒有人告訴咱這牌子這麽沉!!”
一個尖銳沙啞的聲音忽然從半空中傳來,将原本正左右張望的年輕巫師們吓了一大跳。
擡起頭,鄭清的眼角頓時跳了幾下。
一隻翠綠色的虎皮鹦鹉正懸挂在衆人頭頂,爪子上抓着一串黃澄澄的獎牌,費力的在半空中撲棱着翅膀——雖然聽聲音有點熟悉,但年輕的公費生并不确認這隻鹦鹉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隻鳥。
畢竟在他眼裏,所有的鹦鹉大約都長了一個模樣。
“這就是我們的禮儀?”年輕巫師輕聲嘀咕着,不動聲色的向外挪了一小步,躲開鹦鹉的正下方,免得頭頂忽然落下某些‘翔瑞’。
“牌子給誰?”
“誰是第一?快出聲!不說話鳥就回去了!!”
虎皮鹦鹉尖銳的聲音重新響起,它低着腦袋,綠豆大的小眼珠子滴流亂轉,在幾個年輕巫師的身上掃來掃去。
鄭清尚在猶豫要不要出列,木偶人便打斷了虎皮鹦鹉的叫聲。
“咳咳,辛苦禮儀小鳥了。”
木偶人假模假樣的咳嗽了兩聲,伸出手,勾了勾手指,非常禮貌的招呼道:“鄙人忝爲本場獵賽的嘉賓主持……你把獎牌交給我就好了。”
“不給!堅決不給!”鹦鹉嘴巴一咔哒,小腦袋幹脆的搖了搖:“老祖宗說了,不能随随便便相信沒有腦子的家夥……你一個木頭人,有腦子嗎?”
木偶人一愣,還未來得及發怒,虎皮鹦鹉便收起翅膀,落在旁邊靜立的老姚肩膀。
然後它歪着腦袋,扯着嗓子,沖老姚吼道:“你之前說給鳥提級别,就是幹這種苦力?這不是在忽悠鳥嗎!”
“鳥不幹了!鳥要回實驗樓,繼續當前台!”
“好說,好說。”老姚笑眯眯的點着頭,完全看不出一個大巫師的威勢,顯得毫無脾氣:“回頭就幫你把級别調回去,容易的很……晚上你就能重新回到那些小狐狸的實驗樓,繼續當前台了。”
虎皮鹦鹉鳥顔大悅,滿意的點了點腦袋,爪子一松,将那串獎牌丢進老姚的手中。
“下面是頒獎環節!”
眼瞅着獎牌有了着落,木偶人立刻臭着臉,繼續自己的工作:“獲得2008屆校園杯新生賽第一名的獵隊是……”
……
‘鹦鹉禮儀事件’之後,剩下的環節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鄭清按照木偶人的要求上台、領獎、緻辭,一步步走下來,心底卻無多少激動之情,反而愈發冒出許多亂糟糟的想法。
他想到自己獵月之初找那個藍綠眼兒買的‘博彩券’,賭的是自家獵隊在新生賽勝出,卻不知最後收益如何;想到此次勝利,他又忍不住回憶起不久前四周看台上傳來的陣陣噓聲,心情愈發低落了許多。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第一名的獎牌,一塊沉甸甸的金子,掂量着,約莫有半斤重,上面還刻了許多深奧的符文,看上去非常值錢,令人摸着油然升起一股踏實的感覺。
臨下台前,老姚一把拽住走在宥罪獵隊最後一位的鄭清,語速飛快的叮囑道:“出去之後,你先不要走開,在休息室等我一下……後面還有點雜事,需要你幫着确認一番。”
鄭清一臉茫然的點點頭,不知道姚大院長有什麽事需要一個一年級學生幫忙。
但當他走進休息室後,便立刻醒悟了老姚說的‘雜事’是什麽。
原本空蕩蕩的休息室中,兩道身影正相對而坐。一側是那頭疑似鄭清‘影子化身’的大黑貓,另一側則是一位青袍道髻的年輕巫師。
這位陌生的年輕巫師皮膚白皙,臉上戴着一副無框眼鏡,雖然盤腿坐在地上,但腰闆卻挺的筆直,神情一絲不苟,一臉認真的盯着對面那隻大貓。
大黑貓倒是不在意有人這麽盯着它,依舊懶洋洋的癱在地上,粗長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掃着,撲起一片片塵埃。
聽到有人來,年輕巫師與大黑貓同時轉頭,看向鄭清。黑貓的眼睛紅的發亮,年輕巫師的眼神則古井無波,顯得有些冷淡。
鄭清有些猶豫的擡起手,剛想打個招呼。卻不料對面一人一貓倏然收回了眼神,重新開始互相對視。氣氛頓時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所幸這份尴尬沒有持續太久。
随着帷帳飛卷而起,老姚大踏步走了進來。年輕巫師立刻站起身,畢恭畢敬的向老姚行了禮:“姚教授好。”
大黑貓也搖頭擺尾的從地上蹭起來,抖了抖耳朵,警惕的瞅了一眼剛剛進門的大巫師。
“抱陽子呢?”老姚徑直問道。
“因爲前幾天那件事,我們收集了許多‘素材’,抱陽子大師正在做後續的相關處理工作……”年輕巫師含糊的回答道。
“難不成你們還打算再搞道新咒語出來?”老姚嗤笑一聲,卻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
年輕巫師扶了扶眼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臉:“沒有校長同意之前,我們不可能開展進一步工作的……這些您都知道。”
“不要拘束,不要拘束,都是自己人,放松點。”老姚擺擺手,指着鄭清,向那位年輕巫師介紹道:“這就是我之前向你提過的那個孩子……這件事你們必須征得他的同意。”
然後他回過頭,指着年輕巫師,向鄭清介紹道:“這位是學校‘有關部門’來的調查員,你可以叫他……”
說着,老姚頓時有點卡殼,不由再次回頭,看向年輕巫師。
“四十一。”年輕巫師欠了欠身子,語氣依舊非常平淡:“您可以稱呼我‘四十一’。”
四十一?鄭清心底納罕着,怎麽有這麽奇怪的名字!巫師世界還有姓四的?
仿佛猜到了鄭清在想什麽,老姚拍了拍鄭清的肩膀,解釋道:“四十一是在一個密級比較高的機構工作,那裏面隻有代号,沒有名字。”
“他這次來,是要同你商量這頭‘大黑貓’的處理方案。”
聽到‘處理’兩個字,鄭清的心不由揪了起來。
而站在一旁的四十一則立刻接口道:“鑒于這頭‘超維生物’的狀态以及威脅程度,有關機構認爲,需要将其安置在更爲安全的場所,接受相關安全培訓……以确保不會發生某些不可控的事故。”
大黑貓站在旁邊,抖了抖胡須,不屑的打了個響鼻。
名爲四十一的男巫看了它一眼,一闆一眼的補充道:“有關機構可以出具擔保函,确保被監護者的安全與健康。”
聽到‘安全’‘威脅’等字眼,鄭清不由想起了獵場内那個充滿血腥的屠宰場,原本想要争辯一番的想法頓時消散不少。
“如果它同意的話,我沒有意見。”年輕的公費生最終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三雙眼睛頓時都望向了大黑貓。
大黑貓皺着眉,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
“好吧,”它最終開口,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其實我對你們那個機構也很感興趣。”
“卧槽!你會說話?!”鄭清被大黑貓的話震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上。
“蠢貨。”黑貓斜了年輕的公費生一眼,舔了舔嘴唇,嘀咕道:“我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傻乎乎的本體!”
ps,我發誓,再也不給自己畫線了……爲了今天結束這卷,我也是拼了_(:зゝ∠)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