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清聽到張季信提及獵隊訓練的時候,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因爲蘇施君的緣故,他整個下午都有點恍恍惚惚,雖然僅僅隻是半天時間,卻仿佛已經過去了許久,連帶着獵隊、新生賽這些詞語,在他耳朵裏都顯得有些陌生了。
“訓練……嗎?”他喃喃着,擡起頭,怔怔看着半空中那輪明月。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往常這個時間段,自習室已經關閉,圖書館也開始趕人了。大部分學生都會集中在宿舍或者步行街的夜宵店裏,舒緩一天的疲憊。
在校工委夜間巡邏開始之前,包括野苑、臨鍾湖畔、小樹林等諸多地點也漸漸失去人氣兒,隻有個别晚上出來溜達的狼人、僵屍,還有舉辦墳頭派對的幽靈們才會在這個時間段,在這些地方出沒。
——鳴蟲爲它們伴奏,螢火爲它們點燈,在漫天繁星下,吞吐銀白的月華。
但是今天——或者說,自從第一大學進入獵月時間之後——上述校園裏的經典夜景便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隊隊呼喊着口号、排列着不同戰陣的獵隊,穿梭在校園的每個隐秘角落裏,揮灑汗水、浪費魔力與睡眠,爲即将到來的獵賽做着最後的準備,以及掙紮。
鳴蟲們躲在草窠子裏,一隻隻的裝聾作啞;樹精子們把腦袋塞在樹洞裏,戰戰兢兢;就連臨鍾湖裏那些兇殘的魚人,也不安的舉起手中的石槍石斧,唯恐被岸邊那些巫師小崽子們亂丢的咒語符箓所波及。
“對哦,按照計劃,今天我們也要開始夜間訓練了。”鄭清拍了拍腦袋,聲音顯露出幾分懊惱。
然後他擡起頭,看向張季信:“那麽……我們從哪裏開始呢?”
“從我對你的獨家訪談開始吧。”辛胖子擠開張季信,湊到鄭清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了一個小筆記本與速記筆,耳朵後面還别着一根随時待命的羽毛筆。
他張開胳膊,擋開身邊的諸位同伴,嚷嚷道:“先來後到……你們難道不想多知道一點蘇大美女的情報嗎?”
這個理由如此正當,以至于身爲獵隊主獵手的張季信都放棄了立刻訓練的打算,饒有興趣的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待辛記者的現場采訪。
“你隻不過是想搶明天早上的頭條而已,需要這麽冠冕堂皇嗎?”林果站在圈兒外,憤憤不平的嘟囔着——當藍雀在場的時候,總會限制他參與這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動。但神奇的是,林果雖然不高興,卻仍舊乖乖聽着藍雀的話。
“我帶他熟悉一下路線。”藍雀拽着滿心不情願的林果,毫不猶豫的向樹林深處走去。
“半個小時啊!最多半個小時,我們就開始訓練!”張季信在兩人身後吆喝了一嗓子。
藍雀沒有回話,隻是舉起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知道了。
與神态輕松的諸人相比,鄭清的表情就有點驚恐了。
“訪談?”他感到自己嗓子眼有點發緊,強笑着:“什麽訪談?”
辛胖子用羽毛筆的尾羽騷了搔下巴,皺起眉,眨着一雙綠豆眼,露出幾分思索的神情。
“你這個表現很異常呐。”辛記者煞有介事的分析道:“按照新聞理論,正常來說,任何一個人拿到大新聞之後,總會有種分享的欲望——就比如你,見過蘇大美女之後,應該會有一種炫耀的心理才正常……再不濟,也應該表現出‘你們一群鄉巴佬’這樣的俯視心态……”
“但是,你表現的過于壓抑了。”蕭笑在一旁借口道。
“賓果!”胖子打了一個響指:“你似乎非常排斥我們讨論這個話題诶……這裏面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是不是你惹蘇施君發怒了,不敢讓我們知道?”迪倫忽然從鄭清頭頂的樹枝上倒吊下來,露出兩顆慘白的獠牙,若有所思道:“這樣的話倒也不難理解你爲什麽躲躲閃閃……”
“卧槽!”鄭清被這張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猙獰面孔吓了一跳,險些砸過去一把符箓。
“就算你惹她生氣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我們不說出去,蘇大美女的後援團們難道還能修理你不成?”辛胖子安慰着,繼續分析道:“換個角度…你能惹火蘇大美女,也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啊!不是每個人都能惹她生氣的!”
“誰說我惹她了?她惹我好不好!”鄭清終于忍不住,大聲反駁了幾個家夥的謬論。
“她惹你?!”辛胖子手中的羽毛筆仿佛吃了興奮劑一樣,飛快的抖起來,踉踉跄跄的在他的筆記本上狂奔着,甚至有幾根羽毛被撞的東倒西歪也顧不上了。
“她怎麽惹你了?你見到她了嗎?你見到她老公跟孩子了嗎?你知道那個野男人是誰了嗎?是我們學校的嗎?是教授還是助教?不可能是校工吧!!”迪倫啪叽一下從樹上掉下來,爬起身,甚至沒來得及整理淩亂的袍子,就揪住公費生,激動的噴起了唾沫星子。
“形象……注意形象!”張季信假惺惺的攔了攔激動的吸血狼人先生,言不由衷的提示道:“好歹也是塔波特與奧布萊恩家的人,要注意形象……問題一個一個來,清哥兒都會告訴我們的,對嗎?”
說着,他眼巴巴的看向鄭清,原本紫紅色的臉膛在月光下愈發顯得忠肯了。
鄭清看着周圍亂紛紛的情形,臉蛋皺成了一團,心底的苦實在是說不出來。
如果隻是單純惹那位大美女生氣,倒也不算什麽麻煩事了——關鍵是,他可以肯定,如果把事實抖出來,也許能平安走出這個小樹林,但絕對沒辦法平安活到下一次月亮升起的時候。
然後他低下頭,靈機一動。
“我說她惹我,是因爲她騙我參加了一個什麽維度進化的實驗。”年輕的公費生在臉上擠出一絲憤怒的表情,向周圍的夥伴們大聲抱怨道:“你們看,我的影子都被那個實驗室的人偷走了!簡直太過分了啊!是不是?!”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落在地上。
鄭清站在月光中,腳下一片空白。
他的影子确實消失了。
寫最後一段的時候,莫名想起唐伯虎點秋香裏的梗——鄭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着,擠出幾滴眼淚:“影子啊,影子……你怎麽就被人偷走了呢?我跟你同甘共苦這麽多年,沒想到今天卻要骨肉分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