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我竟然成爲了‘著名梅林勳章獲得者’!”
“這個‘刁鑽’的問題是幾個意思?你是覺得我麻煩不夠多嗎?”
“還有這個,這個‘某段姓男巫’,是段肖劍嗎?……那這個阿爾法學院的匿名巫師是誰?你什麽時候去做的采訪……”
鄭清捧着報紙,津津有味的讀着辛胖子寫的那份号外,不時大呼小叫,表達着自己的看法與立場。
能夠作爲一個個體,白紙黑字的落在某篇報道中,成爲其他人眼裏的‘其他人’,對年輕的公費生來說并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曆。
但這并不妨礙他換個視角,站在第三方立場上,旁觀這份報道。
必須承認,胖子自誇的‘春秋筆法’确實不錯。
最起碼,鄭清沒有從文章中讀出胖子那兩個‘欠抽’的提問,但卻偏偏在文章中讀到了那兩個問題的回答。
隻不過,讀着讀着,年輕的公費生總覺得這篇文字有點違和的地方。
“我怎麽覺得你這篇文章寫得有點……脫離實際情況呢?”鄭清看着那份報紙上的報道,端詳良久,終于提出了一點自己的意見。
“脫離實際?”辛胖子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叫出了聲:“先生!這是非常嚴重的指控!對于一名矢志成爲偉大記者的人來說,沒有比你這句話更傷人的說辭了!”
顯然,他對于公費生的指控異常不滿,以至于言辭中都用上了敬語。
“哦,抱歉。”鄭清聳聳肩,用非常沒有誠意的語氣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如果剛剛那句話讓你感到不舒服,我立刻收回,并向你道歉……但我隻是說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實。”
“不……您不需要向我道歉,”胖子仍舊闆着臉,表情嚴肅的說道:“您需要指出我文章中您所謂‘脫離實際’的地方……否則我将把您說的話視爲一種挑釁!”
“他就算挑釁,你又有什麽辦法呢。”蕭大博士冷不丁在旁邊插口,表情顯得有點微妙:“要知道,你們在流浪吧簽那份契約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站着……”
這句提醒恰到好處。
胖子頓時呆立在原地,作聲不得。
開學伊始,天文08-1班在流浪吧進行聚會的時候,鄭清與幾位夥伴曾在流浪巫師的建議下各自挑選了一個護身符。鑒于醉酒的辛胖子與張季信無法履行他們的支付義務,在蕭大博士的建議下,經三位當事人‘同意’,鄭清與兩人簽署了一份魔法契約。
一份有效期一年的私人雇傭協議,俗稱‘賣身契’。
雖然幾個人偶爾也會用這件事開玩笑,但由于公費生天然的呆善心理,他并沒有強制兩個男巫做一些諸如當衆跳脫衣舞,或者給校外社團充當打手賺錢的事情。
這份魔法契約真正的效力也就在幾人心照不宣之下被慢慢淡忘。
直到今天,博士略帶調侃的把這件事重新抖了出來。
年輕的公費生看着臉色忽白忽藍,呼吸開始慢慢急促起來的胖子,頓感不妙,連忙笑着,把話題扳了回去:“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就事論事,我們看看這篇報道,好不啦!”
胖子臉上隐現的藍色這才慢慢淡去。
這讓公費生腹诽不已——說好的‘inner piece’才能變身的藍巨人,怎麽一言不合就有成爲綠巨人的傾向呢。
隻不過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
攤開手中的報紙,就着頭頂那些忽閃遊走的光球,鄭清煞有介事的指着上面的幾個段落,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不是我挑刺啊,你也是在現場的,可以聽聽我說的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首先,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順序。”
“你看看,你寫的文章裏,她先回答了第五個問題,然後又拐回第三個問題,然後是第四個,最後又是第一個第二個……完全脫離了實際情況嘛!”
“你…”胖子似乎有話要說。
“你先聽完!”鄭清飛快的打斷他的話頭,繼續補充道:“其次,還有這裏……關于蘇芽的用詞上——‘作風嚴謹,說話認真。雖然身材矮小,但氣場強硬’——你是認真的嗎?”
“這四個形容她的短句中,除了那個‘身材矮小’符合實際以外,其他哪一點跟那個愛哭鼻子的小丫頭沾邊!”
“如果上面那些細節都不重要的話,還有這裏!”年輕的公費生用力揮着胳膊,制止了胖子再一次開口的打算,繼續表達着自己的看法:“關于蘇施君孩子的問題上!”
聽到鄭清這個質疑,胖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擡頭看了一眼蕭笑,恰好看到博士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議員女士在關于孩子的問題上隻有寥寥幾句話,我們能得到的不外乎他的乳名、現在所處位置等等。”
“但是看看你的報道……啧啧,長篇大論,各種分析,基于各種聯系無端揣測……将來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你是要負責任的,明不明白?!”
胖子張張嘴,最終歎口氣:“你應該感激我……沒有繼續深挖‘尼普頓’這個名字。如果這篇文章讓其他人執筆,怕是會關聯出更多信息。那樣的話,你的麻煩恐怕會更多。”
“啥?”年輕的公費生一臉莫名。
“波塞冬是隻公狐狸還是母狐狸?”蕭笑忽然插口問道,臉上露出幾分探尋的好奇之色。
“啥,啥,啥?”鄭清愈發糊塗了。
“啧……天真如少年啊。”胖子低聲念叨着,搖搖頭。
“能不能說人話?!”公費生愈發不悅了——他總覺得面前兩個家夥似乎不懷好意,話中有話。
“我是說……讓我們先來欣賞一下這幅山姆獵隊的獵畫吧。”胖子拽着公費生,走到距離幾人不遠處的一副巨幅油畫下,指點着,滔滔不絕的講開了:
“這是著名的超級獵隊系列,一九三九年第一版,原圖。”
“這個系列的作者,馬烏爾·考麥克斯,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巫師與妖魔的經典造型。”
“比如這幅畫,表現的就是山姆獵隊的經典出場陣營。”
“主獵手克拉克、左輔斯達克、右弼史蒂芬、遊獵手彼得、尋獵手娜塔莎,還有永遠的敵人,巫妖王……事實上我更希望在這幅畫上看到布魯斯博士,他是我最喜歡的獵手之一了,就我叔叔,他好像跟我家還有一點遠親的關系。”
辛胖子頗爲惋惜的歎了口氣。
鄭清想起胖子的另一重身份,不由點點頭,深以爲然。
“當然,重點不在這裏。”胖子重新打起精神,繼續比劃着,說道:“注意看克拉克那英雄的方形下巴,正義的披風,還有倒三角的完美身材。”
“而巫妖王,腦袋的大小永遠與身子不成比例,猩紅的眼珠,枯瘦尖銳的手指。”
“這幅畫最令人着迷,也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用如此虛幻的手法描繪出令人驚異的現實場景。”
“荒誕中孕育着真實。”
“就像任何新聞,當它登上報紙之後,總會被誇張、扭曲、面目全非。而真實蘊含在其中。”
“這個世界一貫如此。”
“我們不能否認新聞報道中的真實,就像我們不能否認這幅畫中的真實。”
鄭清聽着胖子的辯詞,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好好好!說的實在是太棒了!”旁邊,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對胖子的一番見解大爲贊賞:“不愧是今天号外的主筆,這番見解真是意外的出色啊!”
年輕的公費生立刻轉頭,不滿的看向打斷他思路的陌生人。
或者說,這個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
阿爾法學院的安德魯·泰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