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客人們很多,但是綠兮紡的前台處并沒有排着長長的隊伍。
鄭清留意到每位在前台排隊的客人都會在三五秒間完成他們的業務,然後帶着心滿意足的表情返回展廳。
這激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我以爲前台的辦事員是一位多臂族,”鄭清稍稍踮起腳尖,驚歎道:“沒想到竟然隻是一位老婦人……她是怎麽做到的!”
“什麽?”蔣玉原本正盯着不遠處一位緩緩路過的服裝展示模特,并沒有注意到鄭清的疑惑。
“你沒有發現前台處理業務的速度非常快嗎?”鄭清興緻勃勃的盯着那位老人動作,連連搖頭:“不可思議,僅僅從動作上來看,她的舉止與我們平常沒有任何區别。”
“哦,這個呀。”蔣玉終于回過神,笑道:“綠兮紡也是‘TC2000标準協議’的發起成員之一,巫師聯盟允許它們在自家店鋪内小範圍變動時間流速,這樣可以爲顧客提供更優質服務……包括上元書肆、雲想依、百草堂、三味書屋等等,這些老字号大多都會部分加入這個協議。”
“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前台那座棗紅色的木質吧台在地闆上投下的陰影格外黯淡,而陰影的邊緣又有一條清晰的漆黑波紋……那就是不同時間交錯在同一位面後在‘蓋亞’幹涉下的痕迹。”
鄭清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蔣大班長的這段話,他約莫隻聽懂了三分之一。
“你真厲害!”他由衷的贊歎道:“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完全不知道。”
“其實都是生搬硬套的解釋。”蔣玉微微一笑,謙虛道:“這都是史蒂文·漢金斯寫在《維度理論淺析》裏的例子……我隻不過拿來主義罷了。小時候奶奶最喜歡用這種帶故事的例子給我們堂兄妹解釋各種複雜的魔法理論了。”
“真吓人,”鄭清深深歎了一口氣,感慨道:“我終于明白司馬先生之前提過的平民巫師與貴族巫師之間的差距了……完全不可以道裏計。”
說話間,兩人已經排到了隊伍最前方。
當前面那位留着金色長發的女巫離開後,鄭清盯着腳下明暗不一的陰影,小心翼翼的跨過那條細長的黑色波紋。
沒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甚至連頭頂那幾顆夜明珠的光暗都沒有絲毫變化。
鄭清回過頭,展廳裏的客人們仿佛水墨畫上的圖案,神情動作都變得呆闆、遲鈍。
“不要長時間盯着後面,”蔣玉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說道:“我們站在時間之河轉彎處最湍急的地方,回頭很容易造成眩暈……我記得你頭疾剛剛好吧。”
鄭清從善如流,立刻轉回頭。
此時,前台的老婦人剛剛從賬簿中擡起頭,露出花白的頭發與一雙明亮的眼睛。
“爲什麽站在隊伍後面看這裏,與環境很融洽……但是站在這裏看後面,就能夠清晰的發現時間差異呢?”鄭清忍不住心頭的疑惑,繼續與蔣玉咬着耳朵小聲問道。
似乎因爲兩人離得稍微有些近,蔣玉的耳朵尖變成了粉紅色。
“錯覺。”女巫抿了抿嘴唇,臉色稍稍有點不自然。
“下午好。”前台的老婦人笑眯眯的沖兩位年輕巫師打招呼道:“今天天氣不錯。”
“是的,下午好。”蔣玉很有禮貌的點點頭。
鄭清腼腆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我沒有猜錯,兩位是第一次來我們店裏消費。”說着,老婦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架,目光在鄭清大紅色的院袍上停留了片刻。
“啊……雲想依的制服,料子是陳年的寒蠶絲,針腳也非常講究。”老婦人眯着眼,露出一副懷念的表情:“老艾瑪不會在普通制服上面費這麽大功夫……你是九有今年的公費生?”
雖然用了疑問的口吻,但老婦人的語氣卻非常肯定。
鄭清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巫師界很大,大的你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它的邊界;但巫師界又非常小,小到你走在街上,可能會經常遇到熟悉的身影。”老婦人笑的臉上皺成一朵菊花:“按照慣例,公費生在綠兮紡的消費,可以打九折。”
“嚯!”鄭清終于反應過來:“您不擔心我不是公費生嗎?”
“但你付款的時候總要用學生卡吧,”老婦人眨眨眼,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我記得學校十年前就已經統一校園範圍内的支付模式了。”
鄭清舉起手,表示歎服。
“兩位想買什麽衣服呢?”老婦人恢複了慈祥的表情,聲音顯得非常和藹:“秋季情侶裝正在熱賣,如果你們能留下一張接吻的照片,綠兮紡還可以爲你們增加兩折的優惠……這可是隻針對第一大學年輕巫師的優惠喲。”
“哦,不,不是……我們不是……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鄭清剛剛回過神,差點又被吓的閉過氣去。
他驚恐的看着店家,有些結結巴巴的解釋:“我們隻是同學。”
蔣玉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
“我懂。”老婦人拉長音調,笑容滿面:“這裏是第一大學……大家都是同學。”
“你沒懂。”鄭清否認着,腦袋搖得飛快。
他覺得老婦人的笑臉意味深長,隻不過其中充斥了某些錯誤的信息。
蔣玉似乎覺得面前發生的事情很有意思,饒有興趣的看着,沒有說話。
“噢?!”老婦人聲調拉的很長答應了一聲,然後她湊到兩人面前,壓低聲音笑道:“不要緊張,小夥子。我也年輕過。當年那個死老頭比你還害羞……學校現在已經不禁止早戀了,你可以大大方方的。”
鄭清尴尬的看着老人,臉色漲的通紅。
他甚至沒膽子去看身邊的女巫。
“按您的意思,我們最多可以打七折喽。”蔣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阻止鄭清繼續在那個問題上的糾纏辯解,她語氣輕快的說道:“那就先這樣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先看看模闆圖冊。”
鄭清張張嘴,然後悻悻然閉上,沒有繼續争執。
時間還有,這件事還有私下讨論的餘地。
而且,他不覺得蔣大班長會爲了七折的便宜,随便便宜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爲了七折的便宜,讓人把腿打成七八折。
他可是聽伊蓮娜提過,今年來學校的吉普賽女巫中,有幾位大姐是被星空學院錄取的。
“這是這個季度的新款樣式,你們有喜歡的,就點一下照片,後台會讓模特們穿着衣服出來走一圈……你們可以看看效果。”
老婦人從桌子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圖冊,遞給蔣玉,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你和不是你男友的男生可以去T台右側觀看,那邊的光線比較柔和。”
“非常感謝!”蔣玉拉住鄭清,向觀禮處走去。
“簡直是個災難。”鄭清感覺自己後背冒了一層白毛汗,他沮喪的說道:“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