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們有些事可以很确定。
比如灑掉的鹽要丢過左肩,花園門口一定要種迷疊香,薰衣草會帶來好運。又比如挂在東天的彩虹沒有人敢拿手去指,月亮穿上薄紗不要随便窺視。
而另一些事情,則并不是那麽确定的。
比如生命,比如死亡,比如愛情。
伊蓮娜·瓊斯是一個吉普賽女巫。
同時她也是鄭清的同班同學。
她還是一個勇敢的漂亮女生——鄭清非常确定這點。每次他的腦海裏飄出她的名字時,總會不自主的想起那個手裏攥着一把塔羅牌,一臉歉然的靓麗身影。
獨樹一幟的塔羅占蔔術、出沒不定的高大巫師塔、揮舞着陰影之鞭穿梭在生死邊緣的大篷車,遊蕩在歐亞大陸的吉普賽人,長期籠罩在充滿神秘色彩的傳說中。
而伊蓮娜又繼承了吉普賽人所有的神秘。
她的美麗、她的熱情、她的酒紅色大波浪長發、她那讓人迷醉的淺褐色大眼睛,翹挺的鼻梁,麥色的肌膚,高挑的身材,一切的一切,處處充滿神秘的誘惑。
她的一颦一笑,一個妩媚的眼神,都令人心醉。
指望一個剛剛離開溫室的年輕人在這樣的誘惑下把持住自己,是非常不魔法的事情。
所以,鄭清幾乎在她與他交談的一瞬間,就墜入了愛河。
也許上天也有意成全這個傻乎乎的年輕人,吉普賽女巫竟然會對符箓學感興趣,還有什麽比這更順乎鄭清的心意嗎?
在女巫的提議下,九有學院08屆的公費生不顧自己基礎魔法一塌糊塗的事實,硬着脖子答應了幫她補習的事情。
于是,周日下午兩點,成爲年輕人心底的一塊蜜糖。
每次想到這個時間,他的臉上總會忍不住挂起傻乎乎、甜絲絲的笑容。
除了上周日。
鄭清抱着自己的法書,皺着眉,急匆匆的向教室趕去。小精靈們從他身後的帽兜中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四周、兮兮的唱着歡快的調子。
現在是周一早上七點鍾,距離第一節課開始還以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但是鄭清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在狹小的宿舍裏等下去了。
從周六開始,他飛向伊蓮娜的紙鶴,都原封不動的飛回他的手中。不論他将紙鶴折出多麽華麗的形狀,也不論他在紙鶴上添加多少‘反躲避’的咒語,那些青色的信紙始終會在他失望的目光中撲閃着翅膀,回到403宿舍狹小的陽台上。
然後隔着那層厚厚的玻璃,用力點頭啄着。
咚咚咚,咚咚咚。
他不知道紙鶴爲什麽找不到伊蓮娜,也不知道女巫在周日的中午有沒有出現在圖書館的書桌前,更不知道女巫現在是否平安無事。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必須在周一的第一節課之前,找到吉普賽女巫,爲他沒能在周日赴約表達最深刻的歉意。
如果可以,他已經做好準備從自己并不寬裕的錢包裏擠出一筆錢,請女巫在貝塔鎮最豪華的餐廳共進晚餐,作爲‘最真誠歉意’的一部分。
原本他打算在周日晚上的班級例會上找伊蓮娜談談這件事,但令人失望的是,女巫并沒有出現在例會上。
這種事情并不奇怪,他在心底安慰自己,就像蕭大博士提過的,插班生、留學生,都有他們封閉的小圈子,類似班會之類的活動,很少把他們計算進班級總人數中——他們也很少參與這種活動。
所以,今天早上姚教授的魔咒課前,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年輕的公費生滿腦子都在琢磨見面後的言辭舉止,全然沒有注意校園中來來往往的學生們臉上挂着的興奮表情,還有那些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小聲議論的身影。
直到他推開教室門,一群人呼啦一下圍攏了過來,将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吓壞了。
“怎麽這麽多人!”他高喊道:“你們怎麽都來這麽早?出什麽事了!”
然而人群全然沒有在意他的掙紮,一連串的問題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
“是真的嗎?”李萌擠在人群最前面,拽着他的衣領,尖叫着:“巡邏隊抓住那些妖魔了?”
“什麽?”鄭清有些暈乎乎的四處張望着。
帽兜裏的小精靈被熱情的巫師們吓了一跳,呼啦啦齊刷刷飛到黑闆上沿,去找那些給學校打工同類們的安慰去了。
每個人小精靈懷裏都抱着一隻青色的紙鶴——這是鄭清爲伊蓮娜準備的‘誠意’之一。
也許因爲太慌亂了,其中一個小精靈隻顧着振翅高飛,不小心把一隻紙鶴落了下來。沒有了紙鶴的累贅,這隻小精靈飛的頓時輕松了許多,于是這個頭腦簡單的小家夥轉眼便把自家主人再三叮囑的‘寶貝’給抛到腦後去了。
紙鶴在氣流的幫助下緩緩飄蕩,直到快落地的時候,才被一隻素手抓住。
當然,鄭清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他的周圍擠滿了好奇的面孔,耳朵裏充斥着亂七八糟的問題。
“大家都在說吸幹那些魔法生物的是一群砂時,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也很明确。
鄭清忙不疊的點點頭。
這個肯定的表示讓圍觀者們的熱情更加熾烈了。
“真的有幾萬條懶蟲被那些砂時藏在學校裏面了嗎?”
“砂時之母長的什麽樣子?有多大?你摸它了嗎?”
“你們是怎麽找到那群逃跑的砂時?”
“聽說有巡邏隊有人被砂時抽走了一條時間線,半邊臉都枯了,是真的嗎?”
“你們是不是獲得了一小瓶砂時王漿作爲獎賞!”
最後這個問題如此關鍵,以至于所有人都閉上了嘴,眼巴巴的瞅着鄭清,指望他給出一個準确的答案。
鄭清猶豫着,再次緩緩點點頭。
嘩!
圍觀者們一片嘩然,場間的氣氛頓時更加熱烈了。
“清哥兒,清哥兒!”唐頓班長一手攬着他的肩膀,熱情的招呼着:“那瓶‘砂時王漿’你應該用不上吧……我出十枚玉币,勻給我怎麽樣?”
鄭清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嘲諷的聲音就在人群外清晰響了起來。
“十枚玉币?”
馬修·卡倫原本倚靠在窗前,側着頭,冷眼看着教室門口的鬧劇,忽然聽到唐頓的報價,頓時忍不住,嘲諷道:
“毫無誠意的價格……我出二十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