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谷是一條狹長舒緩的谷地,由東往西,橫亘在布吉島的深處。
正在上實踐課的新生班級按照事先劃分的草坪範圍,分布在谷地的各個角落。
希爾達助教授課的班級位于谷地中部一處小小的山麓平原,左右兩側各有一座低矮的山丘環繞,使得這片草坪處于三面環丘的環境中。
對于老師而言,這意味着一處完美的戶外課堂地點——空曠、安靜、不會受到其他班級的幹擾。
對于學生而言,這裏更是一塊自由的飛地。
尤其當希爾達助教因故離開課堂之後,左右隆起的小丘遮擋住其他班級那窺伺的目光,讓活躍其中的年輕巫師們愈發喜歡這片自由的角落了。
鄭清原本并沒有在意這點細節。
但當張季信與安德魯搭上手之後,他終于後知後覺的感慨起來。
“幸虧這裏隻有自己人。”他不安的張望了一番,輕噓一口氣,小聲抱怨道:“信哥兒是怎麽想的,他身上還背着一個處分呢……雖然這是實踐課,但随随便便跟其他人搭手,被其他班級的人看見,肯定會有麻煩的。”
“那頭狼崽子的麻煩更大。”蕭笑抱着自己的黑殼筆記本,瞟了年輕的公費生一眼,微微搖頭,感歎道:“無知真好!”
鄭清茫然的眨眨眼,覺得西瓜頭這句話中大有深意。
距離兩人幾步開外。
安德魯·泰勒戴滿戒指的手與張季信套着露指拳套的手重重抓在了一起。
手掌相握,兩個身材同樣壯碩的男生齊齊悶哼了一聲。
噼裏啪啦的細小電弧在魔法戒指與黑色拳套之間跳躍閃動,仿佛煙花一樣絢麗。
隻不過因爲天空高懸的太陽過于燦爛,遮掩了陽光下的這點光彩。
“你的臉快要憋破了吧。”安德魯嘴唇扭曲着,小聲譏諷對手那漲的通紅的臉色。
“彼此,彼此。”張季信不甘示弱,瞪着眼嘲笑道:“你臉上那粗硬的白毛都快把下巴擋住了!”
世代居住在魁北克一帶的泰勒家族,爲了适應環境,在徹底激發血脈之力後,會變身成銀白色的巨狼。
在第一大學的範圍内,安德魯雖然無法随意完整的使用血脈之力,但是激發部分先祖的力量還是沒有困難的。
隻不過,使用部分先祖力量的後果就是身體會部分獸化。
比如瞳孔冒出綠光,耳尖、手背、手肘以及身體其他部分隐匿的狼毛會慢慢複蘇。
就像安德魯現在的境況。
因爲張季信的逼迫,他下意識使用了血脈中的力量。
隐藏在血脈中屬于狼性的部分開始緩緩複蘇,銀白色的狼毛從他臉頰兩側鬓角開始,一點一點向其他裸露的皮膚蔓延。
安德魯臉色一沉,悶哼一聲,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而他的對手如同磐石一般站在那裏,絲毫不怯。
露指拳套與魔法戒指之間迸射的電弧越來越強烈。
一股淡藍色的煙霧随着這些閃爍的電光緩緩蒸騰而起,散發出略帶焦糊的腥臭味道。
泰勒家小少爺脖子上慢慢綻出道道青筋。
張季信原本紅色的臉膛更是憋的發紫。
“這不是九有的待客之道吧。”泰勒家的小少爺一字一句,咬着牙慢慢說道。
雖然仍舊沒有絲毫示弱的表現,但這句話意味着他開始尋找退出這番争鬥的方式了。
“好人做到底,送禮送到家嘛。”張季信攥着安德魯的右手,緩慢,但非常有力的向外掰開:“一張符也是送,一枚戒指也是送……做了破事還扭扭捏捏,不爽利。”
鄭清聽着兩個人的對話,腦子更是糊塗。
但他清醒的認識到,如果任憑兩人繼續對峙下去,很可能事情會無法收場。
因爲不遠處兩個班級原本自由活動的年輕巫師們已經開始注意到這個角落令人不安的氣氛了。
三三兩兩的新生正猶疑着,慢慢聚攏了過來。
“待客之道,是對客人的。”辛胖子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安德魯另一側,正抱着胳膊,威脅的瞟着幾位白色長袍的學生:“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刀槍。”
泰勒家的小少爺顯然不喜歡這句雙關語,面色愈發難看。
但辛胖子卻若無其事的站在他另一側,堵在了朱利安等人靠近的路線上。
他高胖的身子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十分具有威懾力。
一些原本隻是好奇的身影立刻停下了腳步。
但安德魯那些焦急的夥伴們則無法視而不見。
“九有學生欺負人啦!”白袍的阿爾法新生中,一個黑發細眼的年輕男巫忽然間開口大喊:“阿爾法的人在哪裏!九有的人欺負人啦!”
不得不說,這個舉動非常危險。
草坪上那些聊天吹牛的新生們不約而同的把注意力轉移到這個角落。
原本較着勁的安德魯與張季信臉色同時沉了下來。
“混蛋!”
“蠢貨!”
兩個人幾乎同時罵出口,然後撤力、各自後退了一步。
張季信揉着手腕,憤怒的掃了那個黑發細眼的阿爾法男巫一眼,對于他蓄意擴大沖突的範圍非常不滿。
而安德魯則是惱火朱利安将自己擺在了一個弱勢的地位。
繼續糾纏下去,沖突的雙方都會有麻煩的,而自己的麻煩可能更嚴重一些。泰勒家的小少爺轉眼就分析清楚了面前的困局。
“東西送你了,”安德魯非常幹脆的拔下右手中指的戒指,丢給張季信,陰沉着臉說道:“很高興認識你們。”
張季信哼了一聲,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那枚嵌着蛋白石的魔法戒指,轉手便丢向鄭清。
“自己的東西,看好一點。”他粗聲粗氣的警告着,對蕭笑點點頭。
鄭清茫然的抓住戒指,腦子裏隻盤旋着一個念頭。
這枚戒指是我的嗎?
“這是泰勒家小少爺給你的見面禮,一定要收好。”辛胖子也擠了過來,打量着那個指環,小聲詢問蕭笑:“是這個嗎?”
“是。”蕭笑言簡意赅的回答着,翻過戒指,露出它黃銅質地的指環,對鄭清說道:“看清楚,這就是你丢的東西。”
在正對蛋白石的指環根部,一截細小的勾刺在陽光下閃爍着寒芒。
蕭笑拽着勾刺,一拉、一轉,指環頂部的蛋白石仿佛盛開的荷花一般,綻放開來。
荷花中央,一點殷紅的血滴彙聚在白色的石台上,顯得異常刺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