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請注意。”
乘務長優美的聲音在機艙的各個角落重新響起。
“我是本次航班乘務長蘇旗君,本次航班在航程中受到了不明身份危險生物襲擊;現已确認,除部分同學受到驚吓外,無學生受傷。在此,我謹代表本次航班全體機組成員及巫盟月下航空公司向您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旅程仍将正常進行。若有同學感到不适,或發現其他異常情況,請及時與我們的乘務人員聯系。”
“非常感謝同學們積極配合機組人員的工作。”
“謝謝!”
在機艙廣播缭繞的餘音裏,鄭清在花名冊上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被蕭笑與釋緣攙扶着,向客艙走去。
餐廳門口的走廊很幽深,每隔幾米,都有一個圓拱雕花的小門,門後是不同的客艙。此刻,這些雕花小門的門口,擁擠着許多好奇的腦袋。那些沒有去餐廳,或者吃完午飯早早回來的人,正扒在門口,小心打量着從餐廳歸來的新生們。
專機很小,妖魔出現在專機上的消息已經飛快的傳開了,隻不過這些消息五花八門,真假不一。
乘務長那番用詞含糊的通告,更讓許多人對這些流言将信将疑。
每節客艙的雕花小門處,都有自稱打聽到第一手消息的巫師,正指手畫腳、滔滔不絕的說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内幕。
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餐廳裏小精靈們如何暴動,爲首的一隻小精靈又是如何青面獠牙,身長一丈,張着血盆大口,吃掉那些寵物。在這些描述裏,平時溫和的小家夥不堪巫師的奴役,奮起反抗,将工作的鍋碗瓢盆盡情打碎,桌椅闆凳全都推翻,吊燈砸碎,窗簾扯爛。仿佛史詩故事裏的英雄,帶着正義的光環,反抗邪惡巫師的暴政!
稀奇的是,很多年輕的巫師都聽的津津有味,熱血沸騰,似乎絲毫看不到這個故事裏無數的邏輯矛盾。
也有人鄭重其事的解讀着乘務長發布的公告。比如危險生物就是妖魔;不明身份的危險生物就是未登記在冊的妖魔;有同學受到驚吓,那肯定有人被吓哭、吓暈、甚至吓的魔力暴動;無學生受傷,意思就是有非學生的人受傷了。這些解讀公告的人,甚至耐心分析着蘇旗君乘務長語氣停頓、重音在哪裏、哪些詞的表述有異常等等。
不得不說,相比小精靈暴動,這些分析通告的人得到的結論更可靠一點。
還有人神神秘秘,小聲告訴同伴,其實專機上的妖魔沒有逃走,而是溜進了新生中間,那些從餐廳回來的新生被妖魔替換的可能性最高。乘務長讓大家注意異常情況,就是爲了不打草驚蛇,甕中捉鼈。
這種說法,讓門口那些好奇的目光中增添了幾分審視。
張季信與劉菲菲都在不同的客艙。因爲那些審視的目光,幾個人沒有繼續搭伴前行,在餐廳門口就分别,約定到了學校後再聚會。
李萌抱着三隻小寵物走在最前面。她昂首挺胸,小皮鞋踩得噔噔響,抱狐馭鴿,左顧右盼,神氣十足。
但令她氣憤的是沒有一個新生向她打聽餐廳發生的事故。
大部分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攙扶的鄭清身上。
這些無聊的新生好奇的看着他們,竊竊私語,小心打探鄭清是不是與妖魔戰鬥中受傷了。
鄭清臉色漲紅。
他最讨厭被人圍觀。
就像看猴戲似的。
他甚至巴望着頭痛來的更猛烈一些,最好讓自己徹底昏過去,躲過這些無禮的目光。
與他不同的是,也有一些新生把這種圍觀當做炫耀的舞台。
“我之前就覺得那個紅眼睛的空乘有問題!”走廊裏,一個男生激動的對旁邊的夥伴說着:“如果不是擔心别人罵我歧視,我肯定對她砸我的驢蹄子。”
說着,這個男生舉起胸口挂着的一個漆黑幹癟的小玩意兒,一本正經的向夥伴們演示怎樣用黑驢蹄子降服一頭妖魔。
周圍的新生聽的津津有味。
鄭清翻了個白眼,努力屏蔽掉這個辣眼睛的畫面。
他都爲那個男生感到尴尬。
隻有真正站在妖魔的氣場裏,才能理解勇氣的含義。
直到幾個人回到座位上,周圍那些逡巡的目光才慢慢散去。
“你真的沒關系嗎?”小和尚将鄭清放在座位上,有些擔憂的問道。
“唔,沒事,休息一會兒就行了。”鄭清忍着頭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含含糊糊的應着,一邊把座椅的靠背放低了些。
小和尚對面那位留着酒紅色大波浪的美女仍然戴着自己的眼罩呼呼大睡。
鄭清心底有一些莫名的失望。
“他大約是被剛才的刺激誘發了什麽症狀。聽他的意思,是老毛病。一般這種情況還是聽他的比較保險。”旁邊,蕭笑正小聲的給藍雀解釋着餐廳發生的事情。
李萌探着身子,擠在他們旁邊,也跟着小聲補充,并争論着什麽。
鄭清聽不清,也不想聽。
他蜷縮在寬大的座椅中,感到自己整個腦子都處在一個渾渾噩噩的狀态中,很快,便陷入睡夢中。
……
身子一前一後的搖晃,忽遠忽近的景象讓人有種失重的感覺。
他伸長脖子,探着腦袋,想看看自己爲什麽晃來晃去。
一雙呆滞的木頭眼珠子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然後是硬邦邦的脖子。
直愣愣的腿。
然後是兩塊咯吱作響的搖搖闆。
他恍然大悟。
原來,自己在一匹木馬上。
狗吠聲由遠及近。
他回過頭,一隻大狼狗,正吐着濕漉漉的舌頭,睜着猩紅的眼睛,追在木馬身後。這條狗頸子上挂着荊棘項圈,皮毛上糾結着血痂與塵土,看上去髒兮兮的。它張大嘴,露出黃漬的獠牙,渾濁的涎水從牙縫裏滲出,淌在泥土中。
不能被狗咬了。
他心底發狠,用力踹着馬肚子。
快跑!他大聲叫着。
狗吠聲越來越遠。
他回頭看,已經看不見那條大狗,視野中隻有深深的暮色。
夕陽下的火燒雲遠遠的鋪散開,像海水一樣漫了過來。
火燒雲越來越近,顔色也越來越深。
直到像血一樣深紅。
雲後,似乎傳來那頭野狗凄涼的咆哮。
血紅的火燒雲席卷過木馬,像海潮湧上沙灘,淹沒了一切。
……
李萌正叽叽喳喳跟藍雀講述餐廳那件事故的細節。
旁邊睡覺的鄭清忽然向前撲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你幹嘛!”小丫頭氣鼓鼓的看着鄭清。
鄭清咕哝着說了句話,然後翻個身,繼續睡覺。
李萌茫然的看向蕭笑。
“夢魇?”蕭笑搖搖頭,拿起筆,在他那本似乎永遠寫不完的筆記簿上刷刷的記錄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