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己方現在确實已經被逼到炮擊戰陣型的下位上了，但這都是可以付出的代價。既然位置不利，那就要用更好的炮術和更猛烈的炮火來克服。
于是，帝國艦隊的炮手們便直接将炮術操典抛到腦後，用遠遠超過安全典範規定兩倍以上的節奏，向共同體艦隊持續開炮。至于電容是不是會過載，導線會不會過熱，已經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了。
反正帝國軍的損管一直很給力，甚至比炮手和沖鋒隊還要盛名遠揚，應該不至于讓船受到什麽緻命損害。至于主炮會不會過載報廢……那也是打完仗以後再說的事了。
然後，在這短短十五分鍾的時間裏，居于炮擊位下風的帝國艦隊，連續挨了六發軌道炮彈，兩次光矛炙烤，一次離子炮和一枚亞光速導彈糊臉。另外，挨了幾次炮擊還罷了，關鍵是那枚亞光速飛彈應該裝載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特種彈頭，在擊中了前方的大判官号無畏艦後，劇烈的電磁輻射和強光子幹擾同時擴散開來，直接便宕掉了這艘無畏艦的通訊功能。
現在，都已經是跨星河殖民的時代了，己方的戰艦居然得用燈光信号來通訊嗎？
不過，這都是值得付出的代價。默嘉什公爵想，相比起來，己方造成的命中，确實隻有對方的四分之一，但畢竟算得上是有效反擊了。
更重要的是，不死鳥号航母已經在接近了。對面那條殺伐果斷的“破曉之龍”一定會發現己方的威脅。可是，他若是試圖避讓拉開和航母的距離，己方便能乘機占據上風。若他不避讓，便一定會被裝甲航母突入安全距離，那時候便無法再阻止己方的跳幫戰了。
到了這個時候，默嘉什上将才終于找到了一點點手裏牌足夠多的優越感，不由得沉沉一歎，覺得等到這一仗打完，自己怕是就再沒有踏上戰場的心氣兒了。
“閣下，邊境伯号的3号主炮無法繼續射擊！”
“嗯，讓他們用别的主炮繼續攻擊。”
“大判官号正在用燈光信号法令，詢問下一步動作。”
“告訴他們，既然已經無法接受即時指令，那就好自爲之，發揮一點主觀能動性吧。”
“司令官閣下，地球人的虎豹騎啓動了新型構件，正在展開光之紋路。”
參謀長道：“地球人稱這種東西爲光翼。”
默嘉什上将點了點頭，又道：“無需理會，我已經做好了布置。讓聖盾去應付即可！現在，全軍将士，直管向前！”
有一說一，仗打到了這個程度，不管是艦船還是人員的精神狀态都已經是要到極限了。大家也确實隻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最有威脅的第一目标上。在帝國将士們看來，那種新型小船再怎麽花裏胡哨，威脅度又豈能比不上地球人的新型無畏艦呢。
于是，在虎豹騎開始沖鋒的起初，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些小船展開的光之羽翼确實看着非常華麗，華麗得幾乎不屬于戰場，華麗得足可以去給那些演出船去當伴舞。
然後，也不過就是那十幾艘小船兒忽然加速，又忽然抵近了聖盾巡洋艦們的防禦圈，然後又忽然宛若海燕一樣，輕盈掠過了用空間震蕩炸彈構成的驚濤駭浪。
直到帝國軍反應過來的時候，虎豹騎的槍尖已經指向了他們的咽喉。此時的一切，都已經和數十萬将士的生死存亡息息相關了。
“敵艦抵近！馬上進入橙色防空警戒區！”參謀長高聲提醒道。然後沒等到默嘉什上将下令，他就已經下一步喝道：“所有防空火力展開！轉爲點防護盾模式！”
這個時候，他已經管不得自己這個失敗主義謀士是不是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了。
“他們怎麽就進來了？”
“聖盾的肋部防守出現失位了嗎？”
“太快了！狗xxx的太特麽快了！”
這樣驚疑不定的對話在帝國艦船上流轉，不過一直到這個時候，他們雖然受到了震撼，但畢竟還沒有發展到驚悚的程度。實際上，早在耀騎士号準備防空的命令下達之前，無畏艦上的那些經驗豐富的艦長也都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帝國軍已經盡量往高的地方估算那些小艇能給自己造成的威脅了。于是，在虎豹騎尚且沒有進入空間魚雷的攻擊範圍之前，各種交織出的防空火網已經構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彈幕屏障。
然而，下一個瞬間，不少眼尖的帝國士兵，便分明看到，那些黑色塗裝的小艇已經被水滴狀的泡狀完全包裹了起來。那些半透明的薄膜反射着星光和彈雨的烈焰，便這樣遮蓋住了這些三角形的艦船本身。
當那些星光消散的時候，艦一艘艘的小艇便已經貼近到了距離無畏艦最危險的紅色距離上。
可一直到了這個時候，目睹了這一幕的官兵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這種事情已經超過他們的常理想象了。
首先遭到攻擊的，是一直位于艦隊最前端的大審判官号。這艘倒黴的無畏艦現在還沒有恢複通訊，便也聽不到周圍友艦的警告。僅僅隻是轉瞬即逝的五秒鍾，四枚加注了威力巨大的反物質戰鬥部的空間泡魚雷，便落到了還完全摸不着頭腦的大審判官的艦體腰腹之處。
自動啓動的空間泡發生器，讓魚雷大半直接沒入了裝甲之内，旋即在發生了爆炸。
大家親眼看到，無聲的爆炸從艦船内部由内而外發生，旋即構成了讓太陽都被遮蓋的白光。
這艘戰艦的中軸頓時出現了巨大的貫通傷。整艘船當場便失去了控制，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條件反射似的打起了轉。一邊轉動，那船體的傷口便愈加擴大，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鈍鋸腰斬了似的。
值得慶幸的是，大審判官号在做了一個720度的體操轉體動作之後，整艘船便還是停了下來。她們身上的裂口也隻是将船體剖開了一半。于是，這艘巨艦被腰斬了，但也不能算是完全被腰斬了。
如果之後有人能去救他們，說不定還是能拖回船塢續回來的。
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好消息啊！
随後受到攻擊的是邊境伯号，雖然她的艦長拼命操縱戰艦企圖遠離這些緻命的小艇，但又怎麽來得及呢？
大約是因爲這艘船的鮮綠色外加虎斑迷彩的塗裝過于騷包的緣故，她遭受的攻擊比倒黴的大審判官号還要慘重。
足足十二枚反物質魚雷準确地将其完全籠罩在了其中，其中有三分之二完成了空間中和，裝甲突發以及最後爆炸的節奏。
耀騎士号上的觀測人員，清楚地看到這艘巨艦的爆炸是從艦橋附近騰起來的。緊接着，更多的爆炸密集地從船内部撕扯出了火光。
這意味着，邊境伯号應該在失去了指揮層的同時，艦體内部的一些高危艙室也都被陸續引爆了。
帝國士兵們忽然都明白，這場戰役開始以來的，第一艘即将被徹底摧毀的無畏艦将要出現了。
他們都被自己這個想法吓得魂不附體。
可這個時候，他們也來不及再考慮别的因素了。耀騎士号，以及剩下的邊疆征服者号，也都分别被兩枚魚雷完美地擊中了。
好消息，畢竟隻有兩枚。有的時候，好與壞不是絕對概念而是相對概念。相比起殘廢的大審判庭以及即将隕落的邊境伯号，他們畢竟還算康健。
壞消息是，僅僅隻是兩枚魚雷，戰艦受到的損傷便已經超過剛才的炮擊戰了。
至少，艦橋上的默嘉什上将便分明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動聲，就仿佛深處地震中心似的。許多官兵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甩了出去，一時間哀聲四起。
相比起耀騎士号，伏羲号上的氣氛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敵全部無畏艦都被擊中！”
“邊境伯号已經沒有能量反應！”
“萬歲！萬歲！”
伏羲号上的艦橋上，地球的士兵們紛紛歡呼不已。有些乖覺的人更是意識到，這好像是半個世紀以來，帝國被擊沉的第一艘無畏艦了，自己已經是曆史的一部分了。要不是在場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艦員，怕已經有人要當場癫狂了。
此外，參謀部已經接到了虎豹騎那邊高蘭夫上校的報告，完成了統計。羅澤士直接報告道：“虎豹騎已經脫離敵群。目前隻有三艘艦艇受傷，但沒有大礙。總共投彈63，命中34，完美觸發15。”
“嗯，命中率還不錯。不過，魚雷的觸發率還不到一半。這應該是空間泡發生器的工藝問題，果然還有改進空間。”餘連道。
羅澤士露出了歎爲觀止高山仰止的表情，表示他最佩服的就是老闆這凡爾賽的勁兒了。
姆卡瓦參謀長也道：“即便如此，戰果也輝煌得讓人難以置信。帝國的無畏艦隊可以确定失去戰鬥力了。”
餘連道：“很好，我們已經赢了一半，但越是這樣，就必須保持冷靜！如果我們這時候翻車了，便會成爲戰史上最大的笑話！全艦隊轉向50，前進3，拉開和帝國航母的距離。”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告訴大家，做好射火雞大賽的準備。”
另外一邊，耀騎士号上的震動才剛剛有了緩解，默嘉什上将便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體重似的，整個人當場飄了起來。他趕忙伸手拽住了座椅旁的把手、
要麽是重力模拟系統被毀了，要麽就是，船上供能已經不能保證其繼續運轉了。
默嘉什上将剛閃過這個念頭，便見自己那滿臉是血的參謀長，像是幽靈一樣從身邊飄了過來，用虛弱甚至還帶着一點點鬼氣的聲音道：
“護盾超過負荷了。船控AI自動關掉了重力維持系統，把能源都維護到護盾上了。要調回來嗎？”
默嘉什上将緊緊拽着把手，很想罵上兩句，但看着滿身是血一臉死相的參謀長，卻又怎麽都罵不出口
參謀長卻似乎還有精力，繼續補充道：“還有，能源軸管發現洩露，引擎動力已經維持不住了。我們的機械師們正在努力維修……隻是，剛才在船後側的爆炸，讓我們損失了三個維修隊。”
這便意味着，耀騎士号上的損管團隊，直接報銷了一半。
這當然更意味着，這艘武裝到了牙齒的無畏艦，直接從駕馭駿馬的鐵騎士，變成了陷入泥坑的瘸子。
默嘉什上将一時間居然有點想笑。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謀劃，自己帶領這支強悍的帝國艦隊，在曆經艱險翻越了最危險的星域，在地球人預想不到的地方埋伏待機，明明應該成爲一場被記入教科書的截殺戰例，卻忽然成了笑話。
當然，自己是笑話，樞密院和大元帥府的大佬們，不就更是笑話中的笑話了嗎？
他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歎道：“那邊的征服者号呢？”
“主炮被摧毀三門，護盾宕機，翡鋼裝甲帶被洞穿，但總體動力還能保證。”參謀長道。
他确實是一個失敗主義謀士，但也是一位敬業而有能的參謀長，雖然剛才被爆炸震動甩了出去砸得一臉血，但總算是沒有失去意識。他的第一反應并不是去療傷，而是去确保其餘戰艦的狀況。
默嘉什上将感激地看了一眼參謀長：“告訴征服者号。逃吧。對，還有奈波特子爵，讓航母們也趕快逃吧。所有還能動的戰艦，都逃吧。”
參謀長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您不會認爲我們還能靠跳幫戰翻盤吧？我們已經無法進行炮火掩護了。地球人的無畏艦完全可以忽略我們，悠然地繼續進行艦隊運動，拉開距離将航母一艘艘點殺掉。四萬多名陸戰隊員，八位星界騎士，還有四艘不死鳥，對他們來說，現在隻是田野裏的野鴨子而已。”上将苦笑道。
“乘着耀騎士還能開火，我們至少能充當一個固定炮台。爲大家斷後。”
“不，下官的意思是，邊疆征服者号已經在逃了。”
“……”
事實上，就算是勇敢的帝國軍隊，在連續面臨如此多波次超越常識的傷害之後，自身的士氣也即将到達極限了。
就這樣，帝國唯一一艘看着還算完整的無畏艦，邊疆征服者号，便這樣來了一個極不專業的180度調頭，準備逃跑。
在戰鬥中，這個舉動是非常危險的。因爲在180度調頭的過程中，戰艦的防護是最薄弱的，不但無法反擊，還會把自己脆弱且投影面積極大的船舷側，直接暴露給敵人的主炮。
可是，她選擇的時機還是很巧妙的。在一分鍾以前，就在那些緻命的小艇抵近己方無畏艦群的瞬間，對面的地球艦隊便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似的，再次開始了逆時針弧線運動，想要甩不死鳥的沖鋒。
于是，征服者号的轉向逃亡，居然還真的選到了一個最巧妙的時間點。
隻能說，再不專業的動作，隻要挑選對了時機，便成了最英明果決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