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伍德将軍眼前一亮，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感動的神情，看着可比餘連之前那恰如其分的“感動”要真誠多了。要麽就是他真的被後者的理解感動到了，要麽就是已經很擅長使用這個表情了。
“是的是的，就是大國氣量！我們畢竟也在新大陸遠征中取得了輝煌勝利，對全銀河的貢獻可不亞于帝國。”駐共同體的首席武官一本正經道：“現在，全銀河都看到這一點了。正因爲有您這樣的戰争英雄的行動，我們這些人的外交工作才比以前好開展多了。”
席爾瓦上校和羅澤士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你們是準備這裏互相吹捧到明天去嗎？
然後，便見餘連道：“确實如此，至少在處理掠奪者，我們做的貢獻可是比那邊的聯盟要大得太多了。在這個方面，我們比聯盟更像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如此，便更需要有大國氣象了！原來如此。奧斯伍德閣下不愧是老成持重的前輩了，請以後也不吝指教啊！”
奧斯伍德少将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證據。倒是席爾瓦上校和一些名字不太重要的随員軍官，臉色再次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了。
很可惜，奧斯伍德将軍沒有看到這一點，又壓低了聲音道：“那邊的談判團隊又多了一位古角中将，這可是一位裝備專家和談判專家。曾經擔任過獅心工廠的總工程師，北極星重工的軍代表呢。現在則是聯盟國防裝備部的副部長。”
餘連微微一怔，随即歎道：“一個重要人物嘛。那前兩天和本人談笑風生的那位天舟船廠的格雷科少将。”
“當然是擔任副手了。”奧斯伍德少将道：“另外，我聽說啊，卡加爾設計局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重要人員在場。”
“明白了，這是逼我們選擇北極星設計局的方案嘛。”呵呵呵呵，區區一群吃戰争腐肉的死亡商人，好好地當一群呱呱叫的烏鴉不好嗎？不知道當狗不适合你們嗎？
餘連在心裏冷笑了三聲，又對奧斯伍德少将誠懇地感激道：“多謝您及時趕到了。”
奧斯伍德少将剛想要說點客氣話，便赫然看到對方眼中仿佛正在燃燒的昂揚鬥志，嘴角頓時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還想要說什麽，但一時間卻沒法組織出什麽像樣的語句出來。餘連便已經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大踏步地向電梯走去，一衆談判團的軍官在他身後一衆排開跟了上去，像極了吹響了沖鋒号角，準備向敵陣發起總沖鋒的戰士們。
至于奧斯伍德自己？他覺得自己可不是那個吹号的，而是那個号。
共同體的一衆軍官就這樣上了這座“向陽花大廈”的第89層，來到了位于這一層過道盡頭的會議室。這會議室面積蠻大，裝修得也很不錯，正對着外面的落地窗，便是雅緻的街區和一望無盡的蔚藍海洋。
下午的明豔陽光灑在海岸邊寬敞的棕榈大道和潔白的沙灘上，倒是頗有盛夏假期的歡樂氛圍。在這種環境下，便連近海軍港上的那些充滿了曆史滄桑感，仿佛從時間長廊中走出來的戰艦，此時也更像是主題公園的擺件。
……好吧，一旦用來當電影道具和外景用，那怎麽都是威嚴不起來的。
餘連，看了看長桌對面這幾位，向他們咧嘴露出了儒雅随和的笑容，目光迅速在他們的臉上掃過。
幾乎都是“老朋友”，隻是多了一位瓦英人的聯盟海軍中将，應該便是聯盟裝備部的副部長古角中将了。這個種族體格健碩高大修長，擁有一雙盤羊一樣的犄角，看上去倒像是個武德充沛的戰鬥種族。
至少，這位古角将軍便是很有戰鬥種族的氣場的。他身高超過了兩米，修長卻又緊繃的肢體包裹在了綴着古典式肩甲的修改版将軍制服之内，咋看倒确實是個冷兵器時代的猛将兄。他雖然也咧開三瓣形的大嘴擠出了一個憨厚樸素的笑容，但眼神卻像是充了血似的，就仿佛一頭嗑多了藥的鬥牛。
“灑家聽說，大家談了三天，卻還有一些分歧尚未解決。可據我所知，這并非什麽根本性的分歧，那就沒有無法解決的說法。”這位古角中将直視着餘連，甕聲甕氣地道：“餘将軍，您對北極星設計局的設計不是評價很好嗎？那何必要計較這些細節問題呢？灑家也在北極星工作過一段時間，您還有什麽技術上的疑問，直接問我便是了。若有什麽建設性的改進需求，灑家，以及這裏大家也是會向設計方轉達的。”
“閣下說笑了。貴方給出來的雲巨人引擎和12型能量護盾都是新品，沒有實戰參數，叫我方如何拿出什麽建設性改進需求呢？官非常感謝您對我們的看重，但我們真的做不到。”席爾瓦上校露出了溫文爾雅的微笑。
奧斯伍德少将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席爾瓦。他可是記得，這位月球人出身的軍備專家，可一直是個體面的正經人，舉手投足都很有社會精英的範兒，是不可能這麽陰陽怪氣的。
“正因爲是沒有經過任何實戰的新産品，在新大陸爲銀河文明的福祉而立下汗馬功勞的共同體将士，便将會爲貴國進行新武器的試驗。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合作者，聯盟的諸位，我們的合作者，而非求購軍火的小國。貴方的價位，我們認爲不合适。”
聯盟的格雷科少将道：“我方已經向諸位表達充分的誠意了。若是想要在貴方提出的方向性上進行修改，那對我們設計師的士氣是一個打擊啊！對開發除了雲巨人引擎和12型護盾的科學家們，也未免有些冒犯了。”
就這樣，餘連還沒有說話，雙方的随員便已經開始大肆争論了起來。
在雙方唇槍舌劍的包圍中，古角将軍看了看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的餘連，龇了龇牙。年輕雖然輕，定力卻很強啊！呵，能出名的天才人物當然不好對付，不過這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一邊如此琢磨着，一邊幹脆捧起了自己那可以用來當暖瓶用的碩大保溫杯，噸噸噸地喝了幾大口甜酒，然後也一屁股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可是，年少成名的天才，自然也有天才的傲慢，一定不會太接地氣，且待我先緩上一手，等我找找你的破綻。
古角将軍一邊如此想着，便再捧起了保溫杯，還想再來上兩口。和别人不同，他喝的酒越多，頭腦便越清晰，說話也越有條理，動作便更有氣勢，在談判的時候會占有不少優勢的。可是，還沒有等到他把酒喝道嘴裏，卻忽然聽得對面的餘連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了一聲霸氣外露的斷喝：
“放屁！”
古角中将的一口甜酒直接灌到了鼻子眼裏，然後便像是噴泉一樣灑了出來，直接澆到了旁邊的格雷科少将身上。
“沒有經過實戰的測試品，還特麽想當貢品賣嗎？至于冒犯啊侮辱啊打擊士氣什麽的，幹我們屁事！那是伱們的工作！”餘連用力地揮了揮手，指着格雷科少将的鼻子大聲道：“我是對雲巨人引擎和12号護盾有些好感，但這也是因爲這些玩意物美價廉！怎麽着？想要讓我們當小白鼠還不給飼料，天底下有這樣的事情嗎？”
餘連就當是完全沒有看到正在當噴泉的瓦英人将軍，沖着其餘人開始全力輸出。
“你，你們，貴方不是什麽小白鼠啊！”
“好吧，我們就算不是小白鼠，也要成了幫貴國看住南天門和新大陸的看門狗！看門狗還要自己花錢買骨頭的？”
“啊，這個，我們，您……貴方也不是什麽看門狗”
“我們是！我們很有這方面的覺悟！”餘連大聲道：“好吧，那就再換一個方向，你不就相當于是結婚嗎？你們這邊的新娘看着像是有個好皮囊，但不知根不知底，甚至連一張體檢證明都沒有，就這樣也扼上一大筆彩禮，這樣也特麽好意思嗎？在座的諸位，你們都是男性，難道就一點都不覺得拳頭發硬嗎？”
大約是餘連說得聲情并茂的緣故，大約也是因爲在場的人都是被不着掉的老嶽母剝削過的社畜，于是大家的拳頭也都真的開始發硬了。
奧斯伍德少将目瞪口呆，随即卻隻覺得憂懼甚至恐慌。他雖然不是靈能者，但身爲外交官，卻也知道，靈能者是能通過言靈釋放控心和催眠效果的。像是餘連這樣的天才靈能者，蘭真人的關門子弟，想要控制一兩個普通人，那就和喝水吃飯一般簡單吧？
可問題在于，在外交的談判場上，玩弄控心等精神技法可是大忌啊！性質基本上等同于摸出噴子把對面的外交官一梭子糊臉了，和直接宣戰的區别好像也不是太大了。
更關鍵的問題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沒理由不防着這一手啊！就譬如說奧斯伍德将軍自己，便佩戴了政府發下來的精神護符。這種東西雖然是“量産”的煉金制品，可對大多數的惡意精神入侵也還是挺有效的，不說是無懈可擊，但哪怕是遇到了頂級高手，也至少能在大多數情況下給自己預警。
可是，自己的護身符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奧斯伍德又偷偷瞄了一下坐在對方後排邊上的一位準将。他知道，那是一個超凡管理局的二級督查官，專精的就是精神攻防和意志屏障，之所以出現在這裏，防的當然便是己方搞什麽盤外招了。
……當然，如果己方在這方面一點準備也沒有，這位督查官先生也不介意自己玩點盤外招了。
可是，卻見這位長得像大胖頭魚似的蒙馬瑞人督查官，抹了抹根本就不存在淚水的眼眶，抽了抽毫無起伏的鼻子，嘟囔道：“嗚嗚嗚嗚嗚，我當初結婚的時候可是被逼着交了一萬頭金綿魚做彩禮的。明明說是會送回來充入小家的農場，卻全都送給小舅子了，嗚嗚嗚嗚……”
“您這實在是太強詞奪理了！這怎麽就成送彩禮了呢？”格雷科将軍硬着頭皮分辨着。他雖然被古角中将的甜酒噴了一身，但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勉強堅持着現在的态度：“這，就算是沒有體檢證明，至少也可以确定是第一手的。您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有錢人訂制遊艇，從船台上開下來第一腳油門都必須要自己親自來嗎？”
餘連頓時露出了看髒東西的表情，啧啧啧了幾聲：“想不到貴官居然還有這種腐朽的傾向。罷了，貴官的私人傾向倒是與我無關。”
“我就是打個比方！您不，您不能偷換概念。還有，您在人身攻擊我啊！人身攻擊！您得給我道歉，你得給我恢複名譽！”
餘連面無表情地道：“好吧，抱歉我開玩笑過頭了。可是，姑且抛開事實不談，以及抛開貴方騙彩禮的惡劣行爲不談，請務必記住一點，共同體和貴方是同等的盟友關系。我們已經向貴方支付了充足的造艦經費，而且反正現在船台都造好了，大不了我便拉着船殼到咱們國内自己攢剩下的配件嘛。”
“您不能這樣！您分明是想要拉着船去找帝國舾裝吧？這是違反兩國軍事合作友好條例的。”
“哼，誰說我會去找帝國？您得拿出證據！況且，都被騙彩禮了還不興我們找下家嗎？将軍，你們聯盟好生霸道，這一拳下去，大道都能湮滅！宇宙之靈都要隕落吧？”
“我們沒有騙彩禮！我們都是真心希望這次婚姻能夠圓滿幸福雙方共赢的，啊呸……能不能不要再提這個彩禮梗了啊？餘連将軍，我們能不能都稍微成熟一點？讓我們回到最開始的方向吧。難道我們就不能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平衡點嗎？”
“平衡點？我已經給你們平衡點了，不就是用了北極星的設計嗎？”
這家夥沒救了。古角将軍一邊拿着手帕擦着臉上甜酒，看着已經徹底被納入對方節奏的同僚，無聲地歎了口氣，直接開門見山道：
“我們可以按照貴方的計劃，将火神MK3的陽電子炮，換成我方也才剛列裝的MK5型，戰機彈射器改裝成導向式引力彈弓。”
餘連這才終于露出了一點點微笑：“您是個爽快人。”
“不過，具體的金額方面……”
“我說過了，這是底線！”餘連又道。
古角将軍歎了口氣：“好吧，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灑家其實真的很想和您交一個朋友的。那麽，爲了表達作爲這次交易的誠意，我們希望，貴國的陸戰部隊，能采購一整套泛用合成師裝備，武裝一個實驗性質的陸戰隊師了。”
這次換餘連愣住了。他差點忍不住就想要去清理一下耳朵了，沉默了幾秒鍾，才道：“等等，您可以再說一遍嗎？一個泛用合成師的裝備？”
古角将軍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眼中的動搖一閃而逝，還是滿臉肅然地道：“是的！就是一個泛用合成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