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有一點小感動。派裏斯元帥确實是在認真想着要給自己和學姐擦屁股的，也認真地是把自己當做非常親厚的晚輩來維護的。
要不然，以他這眼睛揉不進沙子的做派，若真的想收拾自己，還會在這裏和自己吃飯？怕不是門外早已經有三千刀斧手備好了。
況且，真要認真琢磨一下，自己和學姐的行爲，其實真的有點獨走的嫌疑了。說白了，現在隸屬于她麾下的新大陸第十三警備艦隊，已經有三艘巡洋艦了，而且還在直布羅陀招了不少人，且又收編了相當數量的海盜。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買船養船還是招人招船的經費，都是學姐自籌的。待到時機有變，學姐難道就不能說一句：“你們是吃誰的糧，領誰的饷嗎？”
那畫面太美了，想想就讓人心曠神怡。
當然了，爲了強化新大陸的武備，鎮守府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遠離中央，缺乏監督和通訊的地方，軍隊軍閥化也是不可避免的問題。
可是，這并不意味着，中央政府就得對這樣的事情聽之任之。要不然，怎麽又會有派裏斯元帥作爲特派員親自前往呢？
“我看過這丫頭所有的戰事報告了……”元帥還想要繼續說，卻見楊希夷忽然輕咳了一聲，然後看向了女孩子的那邊。
“女士們，我另外替你們點一鍋吧。”他笑着道。
菲菲拉着還在懵逼的伊娜的手站了起來：“還是您想得周到，楊老師。那學生就卻之不恭咯。”
“唉，連我也要回避嗎？”埃莉諾學姐指了指自己。
“就怕你們兩個用眼神串供啊！”楊希夷攤開了手。
“呵呵，串供……用眼神……”菲菲不陰不陽地笑了一下，不由分說地拉着伊娜直接出了門。
埃莉諾也不冷不熱地嘿嘿了兩下，跟了上去。
必須要承認，這兩姑娘就算是陰陽怪氣起來，笑起來也是好看得緊，于是餘連便目送着她們退出了房間，這才用悲憤的目光看向了楊希夷。
楊希夷準将嗤笑了一聲，就當是沒有看到，和派裏斯元帥交流了一個眼神，見後者沒什麽表示，方才道：“埃莉諾·波拿巴上校的第13警備艦隊，應有的職能是維持新玉門，一直到布爾哈拉星系之間的航道通暢。可是，以她現有掌握的戰力，已經不僅僅是治安維持部隊的規模了。另外，雖然根據波拿巴上校遞交過來的戰事報告，她是在履行共同體艦隊見敵必滅的光榮傳統……不過，追繳海盜從原有航道偏離了将近一個月的航程，這就太有趣了。”
他停頓了一下，笑道：“餘連，我爲什麽覺得，波拿巴上校的進軍路線，有很明顯的目的性呢？”
“因爲RX46星域就在那裏！”餘連用喬治·馬洛裏一樣的口吻道。
所謂Rx46星域，也即是現在共同體緊貼新大陸星區的一大片星域，因爲還沒有完成最基本的探索和殖民，所以理論上還屬于“公海”，自然就不會有什麽正經的行政區劃命名，而是沒什麽美感的編号了。
“共同體遲早是要向那個方向拓展的，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做一些初期準備了。而在那邊星域中盤踞着的海盜，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新大陸的海盜手中，确實有可能掌握着比各大國更多，更詳細的星圖。
要知道，各國對新大陸的探索都是非常慎重而穩健地進行的。那裏畢竟沒有源質波中樞，船、人、郵件都慢，隻能一邊慢慢摸索，一邊建立大号的引力波發射台，就如同古代搭建烽火台那樣一點點構建新大陸了的通訊網絡。要是太過于激進，那裏的殖民地和中央長時間無法聯系，怕是真就要形成尾大不掉的分裂勢力了。
可是海盜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了。他們但凡是被朝廷鷹犬逼迫地流竄到了一個陌生的星域，自然就會想着向另外一個星域流竄，這當然也就不存在什麽理論性問題了。
“一方面，通過海盜進行練兵，在新大陸維持一支戰鬥力客觀的部隊。在将來，或許能起到奇效呢。”
“奇效？”
“狡兔三窟嘛。”餘連如此地道。然後，他就對目前的新大陸形勢，目前的國際形勢，以及直布羅陀星系的重要性，進行了一番邏輯合理，論據充分的暢談。
譬如說，什麽帝國和聯盟早就已經在新大陸修建大型造船廠了。再譬如說，什麽現在已經有相當多的海盜分明就是各國雇傭或親自cos的。再再譬如說，銀河太擁擠大家不好直接撕破臉開片，那麽到新大陸去私下解決，似乎也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了。
“以上的一切，其實我已經完成了一篇完整的調查報告，送到您的辦公室信箱裏去了。這樣一來，您對國會那邊，也比較好交差了吧。”
而且這種提案，有自己提是不會引起太大重視的，但若是派裏斯元帥在經過了半年的“調查”之後提出的，便更顯得水到渠成有理有據了。
“不過，我覺得，這一份提案就算是送上國會，老爺們也不一定會批準。就算批準，也不知道會等到什麽時候了。”
“所以，你在沒有上級的批準之下，就擅自開始擴軍了？”派裏斯元帥冷笑道。
“呃……這個，這不是列國在新大陸的傳統藝能嗎？”餘連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了無辜的神情：“我這是在履行一個有良心，有責任感的共同體軍官的應有義務啊！”
楊希夷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看向了旁邊的派裏斯元帥：“您看，全部都被下官猜到了吧？這小子早已經想好充分的說辭啦！而且，我居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我回到地球之後，會把波拿巴上校的艦隊從鎮守府的序列中提出來，編制定義爲的海軍司令部直屬的機動艦隊的。其主要職能依然是打擊海盜，維持治安，但職權可以更加主動一些，當然……也包含對未知星域的探索。這樣，波拿巴上校和新大陸鎮守府那邊，都不會太爲難了吧？”
餘連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元帥。
他自然是很感激元帥的維護和幫助的，但這種事情，是一個退二線的研究員能做的嗎？
派裏斯元帥應該看出了餘連的疑惑，直接道：“艾爾溫元帥已經決定了，下個月就準備辭職了。國防委員長已經和我談過了，希望由我暫時接管軍令總部。”
餘連這次是真的怔住了，而一旁的楊希夷則沉沉地歎了口氣。
維多利·李時代的老人，真的在一個個退出曆史舞台了啊！
“呵……那老家夥倒是終于可以回家抱孫子享清福了，我這把老骨頭卻還得繼續熬下去啊！”派裏斯元帥冷哼了一聲，這才道：“不過，我會直接從中央調配新的參謀長，航海總長、總軍法官以及科學官過去的。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後讓步，也是中央能做到的最後極限了。”
“感謝您的支持。您一定不會因爲今天的決斷而後悔的。”
一會就給維恩他們發個消息，讓他們随便來個人過去給學姐當幫手吧。仔細琢磨一下，除了維恩自己和威廉·班納，其他幾個好像都能起到
順便，也能将我們獅心會2.0的觸角伸入到這支新大陸最強力的實戰部隊中去。
“我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派裏斯元帥歎息了一聲：“……隻是，我也知道，國家需要改變。你們這些還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卻又不相信高層的決策能力。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卻不喜歡你們的激進和自以爲是。所以，也隻能讓這把老骨頭再堅持堅持，盡量抓緊你們這幫狗崽子的狗繩了。”
老人家，您可真糾結啊！餘連不動聲色地瞥了老爺子一眼，然後迅速将些許的愧疚收了回來。
“所以，這段時間，波拿巴上校的艦隊将在直布羅陀星系附近整訓，等待後援……啧，這個小丫頭這兩個月居然招了好幾千人，再加上在新大陸收編的海盜，完全就是一堆反體制的犯罪集團啊！必須有足夠多的軍官。”
“都開始反體制了啊！在這裏沒鬧出什麽亂子吧？”
“司令官閣下專門給他們拔了一個小型空間站當臨時駐地。”楊希夷聳了聳肩：“你擔心過度了，除了少量的王牌軍隊，你以爲大部分軍人的素質能比海盜好到哪裏去？”
餘連想了一想，覺得楊老師說得還真特麽有道理！自己确實是多慮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準備在魯納做什麽了吧？和你在新大陸搞得那些事情，有什麽關系？”
“閣下，您還真敏銳，但下官敢以宇宙之靈的名義保證，這真的和新大陸沒有關系。”
起碼沒有直接關系。
見派裏斯元帥和楊老師都是一臉不信的樣子，餘連無奈解釋道：“我們都知道，魯納星系，屬于共同體的遠岸星區……對面穿過兩個小國，便是巴克維共和國的國土了。這麽多年了，魯米納分離分子總是能得到槍支、炮火，乃至于小型戰艦。要說他們沒有外界支持，我肯定是不信的。可是，遠岸星區的遠岸邊防艦隊的轄區，對盧克納爾走廊和I伯爵星峽的監控一直算是非常嚴密的。那，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遠岸星區和帝國勢力範圍，通過“盧克納爾走廊”和“以來撒伯爵星峽”（簡稱I伯爵）通行。這兩條是由青壯年恒星系之間的重力井形成的穩定躍遷通道，也即是所謂的“星辰高速公路”。
再然後，便是由變光星、紅色巨星、異常的重力場等危險星體形成了藍星共同體和帝國勢力範圍之間的“天然國境”了。當然了，就算是在這些地方，也依然是能找到可利用的重力井，但其通行難度便相當從高速公路上了隻能一車通行的山體小路，還是随時都有可能山體滑坡把車和路一起埋了的那種。
通常來說，也隻有走投無路的逃犯和铤而走險的走私販，才有可能走這種路了。
可是，敵國對魯米納分子分裂叛軍的軍援，既談不上一本萬利也談不上别無選擇，但卻竟然那麽穩定，這會是什麽原因呢？
“……所以，元帥閣下，楊老師，不僅僅是萬靈邪教和魯米納分子。那個小小的偏遠星系中，值得我行動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男人們的對話，總是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扯着扯着，就會從風花雪月變成天下大政，雖然這些“大政”不見得和他們有關系。然而，女孩們卻往往是相反的。
于是，坐在另外一個包間中的三個女孩，桌子中間的火鍋有限的幾筷子都是伊娜吃的，但談話卻要到了快結束的時候了。
“……魚兒還好啦，吃得好睡得好，連虎符都弄到手了。海軍節出了一個大風頭，已經快成全共同體的青年偶像了。而且軍方和政界高層都非常看好他。埃莉諾學姐完全可以放心了。”
埃莉諾學姐抽了抽嘴角：“啧……如果他要是老老實實地當個正經的虎符組，留在總參謀部或者太陽系艦隊，我就真的放心了啊！結果稀裏糊塗就跑到什麽魯納星系……那鬼地方可不比新玉門簡單！菲娜，你應該看好他的！”
“學姐，您有什麽資格說我嗎？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什麽叫野外兵站？什麽叫脊椎被打斷了？”
菲菲雖然依然在笑，但埃莉諾學姐卻抽了抽嘴角，自知理虧，給自己灌了一口悶酒。
“哦，原來，長官，您和……嗯，李小姐居然已經是這種關系了嗎？”伊娜剛剛咽下去了一大塊蛇肉，還沒來得及喝口湯，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閉嘴，吃你的肉！”埃莉諾大聲道。
“不管怎麽說，非常感謝你，伊娜小姐！我聽魚兒說過，沒有你的話，他一定早就死在新玉門的沙海中了。”
這是個好女孩啊！長得漂亮氣質溫柔說話還好聽，可是比兇巴巴的埃莉諾長官好多了。伊娜如此地想。
菲菲又道：“況且啊，學姐，魚兒想要做的事，誰都是勸不下來的。我們難道是第一天才認識他的嗎？”
“……是啊！他就是這樣的家夥啊！”埃莉諾歎了口氣。
菲菲嘻嘻一笑，遞過去了一張天秤銀行的匿名銀行卡：“這是魚兒讓我交給你的。”
埃莉諾眨巴了一下眼睛，倒是沒有矯情，直接收了下來：“我就不問這筆錢是從哪裏來的了吧？”
“魚兒确實也說了，如果按照預定計劃執行下去，雖然您的艦隊以後應該不會缺錢，但還是要有備無患的。”菲菲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感覺魚兒的意思，并不僅僅隻是想要一支在新大陸興風作浪的私掠和寶藏獵人艦隊吧？”
“他想要一支獨立時代，由百戰英雄組成的鐵軍。”埃莉諾嘿了一聲，帶着苦惱的歎息聲：“尤利也太看得起我啦！如果我這麽簡單就能把一群海盜調教成那種素質，現在就請稱呼我爲伊雯娅大帝二世吧！”
“現在，便隻能用欺騙和嚴苛的軍法迫使他們服從命令了。埃莉諾長官已經做到完美了，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得更好。”伊娜一邊喝着湯，一邊說了一句公道話。
“可是，總得試試嘛。萬一成功了呢。”菲娜道。
你這死丫頭典型站着說話不腰疼啊！要不是你親自來試試？
埃莉諾剛想要這麽說，卻聽菲娜又道：“魚兒曾經給我講過，這個世界上有五種軍隊……他最希望擁有的，便是像李元帥時代的獨立義勇軍。那是一隻有理想的軍隊！”
埃莉諾和伊娜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前者道：“……那現在我的第十三艦隊呢？”
菲菲噗呲一笑：“大概是第二層，所謂的土匪型軍隊吧。當然，因爲學姐很優秀，伊娜也很優秀，學姐親自召集起來的軍官團也很優秀，所以目前還是悍匪，戰鬥力應該是很強的。隻是，随着規模擴大，戰鬥力下降，軍紀下降，都是必然的。發展到最後，學姐頂多變成個在新大陸列土封疆的地方軍閥啦。”
“這，都是尤利那小子說的？”埃莉諾承認這些都很有道理，但越是有道理，他就越吃味。
菲菲點了點頭，甜甜地笑了。
“他居然都沒給我說過，還要你轉告？”
“他忙嘛。”菲菲又點了點頭，笑容更甜了。
伊娜看了看這兩人，幹淨往自己的碗裏夾了好幾大塊肉，退開了一點點。
好在，在學姐掀桌子之前，伊娜又道：“魚兒還對我說過，要建立有理想的軍隊，首先軍官便必須得有理想……學姐，你不覺得，這個宇宙有點怪嗎？我們的世界，已經停滞了。是時候做一些改變了！”
“……”
“我們攢了一個團，要加入嗎？哦，對了，伊娜小姐，還有您，請您務必要加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