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了劉備留在徐州,宴會剛一結束,陶謙就與劉備商讨起了劉軍屯駐小沛的各種細節,而雙方一個是溫厚笃純,一個冠冕堂皇不肯背上不義罵名,都在談判中不約而同的主動提出讓步,不讓對方有半點爲難,所以駐軍細節很快就徹底敲定。
劉軍駐紮小沛的大概細節如下:劉備軍入駐小沛城池,以留縣爲界,小沛極其附屬的徐州城池全部交給劉軍屯田和管理,地方官員也交給劉備任命,陶謙每隔一段時間支付給劉備一批錢糧,允許劉備在控制地内招兵買馬,擴編軍隊,但劉備軍未得陶謙允許,不能南下越過留縣一步,同時到了戰時,劉備軍必須聽從陶謙指揮,與徐州軍隊協同作戰。雙方也不立文書,請孔融和田楷兩個大佬充當中人,見證盟約。
敲定了這些細節,劉備與孔融、田楷各自告辭,返回各自的軍營休息下榻,年老多病的陶謙也在随從的攙扶下返回後房休息,陶商、陶應和陶基兄弟則被陶謙派做代表,率領徐州文武官員送劉備和孔融等人出城。陶商兄弟和徐州衆文武領命而行,率衆将孔融等人一直送到城門,與孔融等人拱手告别。
孔融和田楷等人漸漸走遠,爲了接待他們被折騰了大半個白天陶家兄弟和徐州文武全都松了口氣,文武官員紛紛告辭回家,陶商也要求陶應、陶基與自己回家,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一直對陶謙把徐州讓給劉備一事耿耿于懷的陶基總算是逮到了機會,沖着陶應就是一通埋怨,“二哥,我說你是瘋了還是怎麽了?徐州是伯父基業,将來也是我們陶家兄弟的立足之地,你怎麽動不動就要把徐州讓人?徐州送出去了,我們兄弟怎麽辦?”[
“父命不可違,違則不孝。”陶應正se回答,眼角則悄悄瞟向糜竺兄弟,見糜竺兄弟雖然也是不動聲se,但是卻說什麽都不肯走遠。倒是陳珪父子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大步流星的走開,似乎不想攙和進這件事。
“二弟說得對。”陶商是個老實孩子,附和道:“把徐州讓給玄德公,是父親的定奪,我們這些做兒子的,隻能奉命而爲,不能違背。”
“伯父……。”陶基臉上露出猶豫神se,又一跺腳恨恨說道:“真不知道伯父是怎麽想的,徐州牧他不想當了,大可以傳給你們兩位兄長,爲什麽偏偏要讓給外人?”
“三公子,用不着抱怨,主公也有他的苦衷。”旁邊傳來徐州首席大将曹豹的聲音,曹豹走到陶家三兄弟面前,沖陶基微笑說道:“三公子可以想一想,玄德公既非主公部下,又非主公舊交,提兵來救徐州,大軍入城駐紮,外面又有曹賊大軍虎視耽耽,我們徐州全城軍民百姓将士的xng命,等于是全都捏到了玄德公手裏。主公如果不給玄德公一點好處,一點希望,萬一玄德公……,嘿嘿,徐州可就麻煩了。”
“是嗎?”陶基大吃一驚,驚訝道:“玄德公仁德之名布于天下,怎麽可能幹那樣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玄德公的仁德之名是真是假?”曹豹冷笑說道:“所以末将揣測,主公就是拿不準劉備的爲人,所以幹脆主動提出把徐州讓給劉備,既搶占了大義之名,又安撫住劉備。”
陶基和陶商兄弟面面相觑,對曹豹的這番解釋将信将疑,陶商也是面露驚訝,連聲說道:“曹叔父,你怎麽能如此說?家父爲人正直,玄德公仁義布于天下,豈能存有如此勾心鬥角的心思?依陶應之見,玄德公乃是謙謙君子,絕不是不仁不義之人,叔父誤會玄德公了。”
嘴上說得漂亮,陶應心裏則又悄悄嘀咕,“這個曹豹還算有點頭腦,基本上猜對了一半。可惜,還是少根筋——這樣的話,怎麽能從嘴裏說出來,還當衆說出來?還有,武力和打仗的本事也弱了點,難以托付重任。”
果不其然,糜竺和糜芳兄弟聽到曹豹這番話後,果然神se都是變了一變,昂着腦袋大步走開,領着幾個徐州文武官員揚長而去。曹豹則絲毫沒有察覺,隻是向陶應拱手說道:“二公子,孔太守他們已經出城,正好末将的軍務也已經辦完,末将鬥膽,想請二公子到末将家中小坐,共飲幾杯如何?”
“叔父見召,小侄那敢不從?”陶應一口答應——曹豹是徐州首席大将,徐州兵馬都由他控制,現在他主動向陶應靠攏,陶應當然是求之不得。但陶應做爲次子,也不好太過視兄長存在,便又轉向陶商和陶基說道:“大哥,三弟,我們一起去曹将軍府中赴宴如何?”
“我就不去了,父親病情剛要好轉,我還要回去伺候湯藥。”陶商搖頭,根本就沒其他方向考慮——比方說曹豹和弟弟靠攏,威脅他的長子嫡位。
“我去不了。”陶基也搖頭,“天馬上就黑了,今天輪到我值守城防,曹賊還沒有走遠,不能掉以輕心。”
“既如此,那我隻有單獨到曹叔父家中叨擾了。”急于掌握軍權的陶應也不勉強,囑咐了陶商好生照顧父親和囑咐了陶應好生守城,上馬便與曹豹同行,到曹豹家中赴宴。
一路到得曹豹府邸,曹豹家中下人收到消息,早到門前列隊奏樂迎接,陶應受寵若驚,連稱不敢當,曹豹則哈哈大笑,說是陶應舍身救回徐州全城軍民百姓,理當受此大禮,又親自将陶應攙下了戰馬,請入正廳落座,款以美酒佳肴,極盡緻敬,隻是曹豹從天戒并不飲酒,隻能煮茶相陪,陶應不是張飛當然不介意,與曹豹酒茶交盞言談甚歡,關系也迅速拉近了不少。
陶應酒過三巡,心懷鬼胎的曹豹把話轉入正題,一邊親自爲陶應斟酒,一邊微笑着問道:“二公子,徐州之圍已解,曹兵也已經退到小沛,不r就将完全退出徐州,徐州五郡轉危爲安,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全聽父親安排,陶應不敢再做主。”陶應聽出曹豹話裏的試探之意,故意裝糊塗。
“那公子個人呢?”曹豹不肯死心,挑明了問道:“此次徐州解圍,公子是可置疑的首功,徐州百姓軍民,不對公子感激涕零,主公對公子自然也是另眼相看,相信要不了多久,主公便會讓公子出來任事,曆練考驗。曹豹鬥膽,想問一問公子的個人打算,如果公子有需要之處,曹豹定然鼎力相助。”
曹豹把話說到了這地步,陶應如果再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那就是把這個主動靠攏的徐州首席大将拒之以千裏之外了,所以陶應稍一考慮後,還是決定給曹豹一個交代,向曹豹拱手說道:“多謝叔父關懷眷顧,小侄這裏先行謝過,小侄也不敢欺瞞叔父,小侄雖然還不知道父親下一步是否讓小侄出來任事,但小侄本人,還是很希望站出來,爲徐州和爲父親做一點事,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回報徐州百姓的眷顧之情。”
“公子能如此想,真乃主公之福,徐州之福。”曹豹表情還是歡喜,又迫不及待的問道:“既如此,那曹豹鬥膽再問一句,不知公子想從文職,還是從武職?”[
“這家夥問這麽明白幹什麽?難道怕我搶他的徐州首席大将職位?”陶應很是奇怪曹豹的交淺言深,爲了避免節外生枝,又稍一盤算後,陶應很模棱兩可的答道:“回叔父,小侄愚笨,文不成武不就,論文職武職,恐怕都難以勝任。所以小侄一時半會也還沒有拿定主意,一切都得聽父親安排,父親如果要小侄從文職,小侄就從文職。”
“公子,千萬别從文職。”曹豹的回答有些出乎陶應的預料,曹豹很是誠懇的說道:“公子,如今天下大亂,群雄并起,彼此之間交戰不休,公子若從文,難以在當今之世建功立業,一展抱負。所以曹豹竊以爲,公子最好是到徐州軍中任職,熟悉軍事,将來既可以爲主公分憂,又可以保護徐州百姓生靈,更可讓公子大展拳腳,名動天下。”
“這家夥竟然是想勸我從軍,他就不怕我奪他兵權?”陶應有些驚奇,故意反問道:“叔父認爲小侄應該從武?可小侄武藝低微,又不通兵法,能行嗎?”
“爲将者,武藝高低并不重要,韓信的武藝能趕得上項羽不?可垓下之戰,輸的又是誰?”曹豹一揮手,倒說出一番大實話,又更加誠懇的說道:“至于兵法,這點更不重要,沒有人生下來就會打仗,公子大可以到了軍中再慢慢學習。”
說到這,曹豹忽然換了一副面孔,比親熱的說道:“更何況,公子到了徐州軍中任職,末将也好多多爲公子效力,幫助公子建功立業,讓主公對公子更加刮目相看,到了将來……,呵呵。”
“呵,搞了半天,這家夥原來是想燒冷竈啊。”陶應心中一笑,總算是明白了曹豹的真正用意——現在自己爲徐州立下大功,盡得徐州民心,自己的便宜老爸陶謙年老多病,随時可能蹬腿咽氣,自己的便宜大哥陶商又懦弱能,陶謙死時有很大可能指定自己爲徐州繼承人,曹豹搶在傳位之前拉好與自己的關系,既可以鞏固曹豹他自己在徐州軍隊中的地位,又可以在将來權柄更重,乃至在徐州一手遮天,成爲徐州事實上的統治者。
畢竟,自己這個老實孩子忠厚淳樸的名聲放在這裏,自己若繼承了徐州又成爲了曹豹的女婿,曹豹要想以老丈人的名譽掌握徐州大權,就太容易太容易了。
明白了曹豹的如意算盤,陶應頓時輕松了許多,馬上離席向曹豹拱手下拜,恭敬說道:“既如此,那小侄就先謝過叔父了,倘若小侄真能到徐州軍中任職,還請叔父多多指教,多多眷顧。”
“應該的,應該的。”曹豹大喜過望,慌忙攙起陶應,又微笑說道:“公子請稍坐,曹豹家中還有一壇陳年好酒,已經珍藏多年,待曹豹親自去将好酒取來,請公子一醉方休。”
“不必了,叔父厚賜,小侄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再用叔父的多年珍藏。”陶應謙虛辭。曹豹卻說什麽都不肯答應,一再邀請陶應落座等待,自己去取好酒來款待陶應,陶應奈,也隻好答應下來,曹豹歡天喜地的暫時離去。
“可惜,能力差了點,不然的話,以他的聰明懂事,倒肯定是我的好幫手。”看着曹豹歡喜離去的背影,陶應心中感歎,又忍不住微微一笑,暗道:“也幸虧他本事低微,不然的話,想把徐州兵權從他手裏搶過來,還真不會太容易。”
嘀咕間,陶應忽然覺得眼前一閃,大廳之外袅袅婷婷走近一名女子,滿身绫羅珠翠顯非曹府下人,陶應再仔細一看那女子容貌時,頓時後悔自己好se眼賤,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這頓飯是說什麽都吃不舒服了。
原來,從廳外進來這名女子生得奇醜比,蛤蟆嘴綠豆眼,皮膚如漆,扁平鼻子還有雞胸,頭發又黃又稀,眉毛偏偏又粗又黑,簡直就是女版鍾樓怪人,走到大街上吓死三五個登徒子柳下惠絕對不成問題!
更讓陶應難以忍受的是,這個奇醜女子進得門後,既不說話也不行禮,眨巴着綠豆小眼隻是上下打量陶應,看得陶應心裏直發毛,趕緊裝做端酒低頭,躲開那奇醜女子的古怪目光。不過還好,那奇醜女子并沒有在廳中多呆,打量了陶應片刻之後便不聲不響的退出大廳,消失得影蹤。陶應也難免心中疑惑,“這醜娘們是誰?”
“公子,久等了。”又過片刻,曹豹抱着一個酒壇子大笑着回到大廳,一邊拍開酒壇一邊笑着說道:“公子,末将雖從不飲酒,但這壇酒卻是十年之前以高價買到的川中好酒,公子可一定要多喝一些。”
“多謝叔父,叔父厚賜,小侄虧不敢當。”陶應趕緊謙虛。
“将軍。”廳外忽然又進來了一個曹府下人,向曹豹行禮說道:“将軍,剛才将軍的千金四處尋找将軍,現在夫人尋她,不知将軍的千金可在此處?”
“曹靈尋我,何事?”曹豹故作驚訝的問道。
“小人不知。”下人搖頭答道。
“公子,剛才小女可曾進廳?”曹豹又轉向陶應問道。
“适才是有一位女公子進廳,很快又出廳去了,但她并未說話,不知是否叔父千金。”陶應如實回答,同時陶應暗暗嘀咕,“曹豹的女兒?難道就是後來嫁給呂布那個?呂溫侯果然好胃口啊,那種貨se也有膽子上?佩服,佩服!”
“正是小女曹靈!”曹豹一拍大腿,佯做惱怒道:“這個孩子,見到公子怎麽不說話見禮?真是該打。”[
說罷,曹豹又轉向那下人喝道:“去告訴夫人,讓她尋到靈兒之後,要多責罵幾句,沒有公子舍身勸退曹賊大軍,我們曹家能有一人活命?”
那下人唯唯稱諾,行禮告辭離去,而陶應心中生疑,暗道:“不對啊,這個時代那有千金小姐随便抛頭露面的?還有,剛才的事,怎麽看怎麽象是提前安排好的,曹豹這麽安排,到底打算幹什麽?”
盤算到這裏,陶應下意識打了一個寒戰,心道:“難道曹豹這個老滑頭……?”
“公子。”果不其然,曹豹果然轉移了話題,一邊爲陶應斟酒,一邊笑眯眯的說道:“公子,據曹豹所知,公子今年已經是二十及冠之年了吧?還一直沒有婚配?”
“匈奴未滅,何以家爲。”陶應又打了一個寒戰,趕緊婉拒道:“如今天下大亂,徐州元氣大傷,家父又年老多病,陶應不敢考慮婚姻。”
“哎,人若妻,如屋梁,豈可因國事而廢人倫?”曹豹揮手否定陶應的歪理,又微笑着說道:“小女的模樣,公子剛才也見到了,還算是差強人意,薄有姿se,公子若不嫌棄,曹豹有意将女兒許以公子爲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那模樣也叫差強人意?薄有姿se?你老曹不光武藝不行,眼光更不行啊!”陶應差點沒哭出聲來,心說你老曹可真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你女兒那怕長得是相貌平平也行啊,爲了徐州兵權我也勉強可以接受,可她長成那種鬼樣子,我把她娶回家裏去,我家裏還得天天晚上上演《鍾樓怪人》?
驚駭之下,陶應隻得趕緊托道:“叔父好意,小侄心領了,但小侄的兄長陶商都尚未婚配,小侄身爲次子,實在不便搶在兄長之前定親成婚。”
“沒關系,公子如果同意,我們可以先定親,等到大公子成親之後再完婚。”曹豹确實有心想把女兒嫁給陶應,主動做出了讓步,同時曹豹又心裏冷哼,“小子,便宜你了,以我女兒的容貌,可不是一個兩個豪門公子搶着要。”
“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應身爲人子,不敢私自做主。”陶應硬着頭皮再次脫,心裏也做好了得罪曹豹的準備。
還好,曹豹是個jng乖油滑的人,見陶應如此再三脫,頓時明白陶應是沒有看上自己女兒,所以曹豹也沒有勉強,隻得再次舉起茶杯,微笑說道:“公子真乃大孝之人,既然如此,那這事就當曹豹沒有說過,公子請,我們喝酒品茶。”
“謝叔父。”陶應松了口氣,趕緊斷起酒碗與曹豹碰杯,但就在這時候,陶應忽然聽到外傳來一聲十分憤怒的女子冷哼,然後又響起了一陣憤怒的腳步聲,陶應心裏頓時明白——今天這事絕對不是偶然,曹豹是早就打主意要把女兒嫁給自己,躲在戶外面偷聽的,也肯定是曹豹那個醜得怕人的女兒曹靈!
“這小子,到底是什麽眼神啊?”曹豹也在心裏疑惑嘀咕,“我那個女兒就算當不上貌若天仙,也算是姿se出衆、楚楚動人吧?我都已經這麽讨好這小子了,這小子怎麽還堅決拒絕?難道這小子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根本不明白與我曹豹聯姻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