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亂跑,我讓邵淮去接你。”燕北城說,顯然是想到了上次林初失魂,導緻兩人吵架的事情,“他在我這兒安全着呢,你給我冷靜點兒,不準像上次一樣!”
因爲太緊張她,燕北城的語氣也有些急,還帶上了嚴厲。如果她再敢犯,他就真的惱了。
可能是因爲臨近産期的關系,林初的性子也慢慢的回到了懷孕前那會兒,想想之前自己的那些情緒,都覺得那根本不是自己。
所以現在聽燕北城嚴厲的話,也不生氣,知道他是怕自己出事。且經曆了上次那一回,林初也吃了教訓,哪還會再犯。
“你放心吧,我就在這兒等着邵淮來接,不亂跑。”林初保證道。
燕北城這才挂了電話,但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
鄭雲彤聽了,說:“我在這兒陪你等着,看你上了車我再走。”
反正是午休時間,也不着急。
林初便笑着應了,兩人去了身後的咖啡館。
過了五分鍾,林初就看到邵淮開車來了,便告别了鄭雲彤,坐上了車。
到了燕回,一進辦公室,就見莫錦西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還擺着麥當勞的外賣。
莫錦西穿着稷下學府的校服,手裏拿着一顆漢堡,已經吃了一半。
見到林初,莫錦西把漢堡放下,便高興地爬下沙發跑過去,“初初!”
林初對莫錦西一向疼愛,但這次卻扳起了臉,嚴肅的看着莫錦西。
莫錦西小身闆兒抖了一下,心虛氣弱的垂下了頭,隻露給她一顆黑乎乎的腦袋瓜。
“你下午放假,沒有課?”林初抿着唇問。
莫錦西吸了吸唇,“沒有放假。”
“你來這裏,你爺爺奶奶和大伯知道嗎?”林初沉聲問。
莫錦西肩膀抖了一下,更心虛了,小聲說:“不……不知道。”
“那你是中午自己偷跑出來的?下午還要回去上課嗎?”林初沒有去坐下,就這麽站着,也讓莫錦西這麽站着,質問的時候,語氣嚴厲。
一直以來,林初對莫錦西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樣嚴厲的語氣,就叫莫錦西有點兒害怕了。
“我……”莫錦西縮了縮脖子,按照稷下學府到燕回的時間,一來一回,确實來不及回去上第一堂課了。
下午的第一堂課是射箭,是小學部的内容,等升到中學部,射箭課就要改爲射擊課了。
莫錦西琢磨着射箭課少上那麽一堂也不是很緊要。
“錦西,你什麽時候學會逃學了?”林初看出來了,便沉聲問,“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條件不是那麽好,無法讓你上這麽好的學校,隻是在一般的小學。但你卻能認真讀書,從來不讓大人操心,怎麽現在條件好了,莫家給你那麽好的條件,讓你上那麽好的學校,你反倒是逃學了?”
林初心裏知道,莫錦西不會無緣無故的這樣。可即使如此,心裏也是傷心。就算再有理由,也不該逃學!
莫錦西低着頭,一顆顆淚珠子從眼裏掉了出來,兩隻小腳不安的在地上動了幾下,“我……我想老院長和弟弟妹妹了。我回家好幾個月了,可是奶奶就是不讓我見他們。爺爺之前答應過我的,如果我的課業都完成的好,就算奶奶不帶我回去,爺爺和大伯也會帶我回去看看的。”
“我的課業都完成的很好,稷下學府的書本跟以前的學校不一樣,學習的課程也不一樣,但是我都跟上來了,就連那些以前從來沒有學過的課程,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但我也努力追趕上了大家的程度。所有的課業,我都完成的很好了。再苦再難,我都咬牙挺過來了。”莫錦西說着,就有點兒委屈。
其實林初也知道,稷下學府跟普遍的學校不一樣。現在教育喊着什麽全面發展的口号,可實際上都是空話,學校裏還是以學習成績爲主。一二年紀還好,課業并不是多麽的重。等三年級往上,文化課的學習就一年比一年繁重。尤其是到了要升初中的六年級,那些非筆試類的課程幾乎就不存在了,即使課程表上寫着,也會被主要科目老師占據,用來給學生補課。一切都已學習成績說話。
而稷下學府不同,是真正的全面發展,從學生的文化課到身體素質,再到精神修養,全都顧及到。除了普通學校所涵蓋的文化課,還包括騎馬,射箭,空手道,跆拳道,散打這些強身健體的課程。其中這些是選修課,從裏面選出兩門來進行學習,莫錦西選了射箭跟跆拳道。
除此之外,還有野外露營,衣食住行全都要自己解決,給一些必備品,剩下的不論是生火還是做飯,都自己想辦法。時不時的就有災難求生演習,包括火警,地震等各種或自然或人爲災害中的求生演習。
而文化課的課本所學的跟普通學校也不同,學習進度自然也不一樣。但奇怪的是,等到學生們高三參加高考的時候,答題卻完全沒有問題,跟起早貪黑,一心全撲在文化課上的莘莘學子們竟是沒有差别。這就好像跑在不同的道路上,卻仍然能按時在岔路口彙合,一同往那條獨路上前行。
這對換了新環境的莫錦西來說,就是一件必須要費力去适應的事情。跟同學的相處反倒是最不用擔心的問題了。
燕甯白跟他在一個班,平時絕對不會讓他被孤立。而莫家長孫的名頭,也讓同學們都平等對待他,沒有人像以前學校裏的同學那樣孤立他,對他說一些不好的話。
剛剛轉學,給莫錦西壓力最大的反而是課業問題,文化課不需要擔心。雖然課本不同,進度不同,但莫錦西平時就上進,自學了不少,所以是能跟得上的。跟不上的就是那些選修課程了,第一次參加野外露營,也鬧了不少笑話。
但莫錦西一直記着莫首長對他的承諾,隻要他把各項課業都完成得好,就會在他休息的時候,不占用學習時間的情況下帶他回孤兒院看看。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哪怕自己一點兒基礎都沒有,也努力地要跟上大家。
在這期間,他沒有提過回孤兒院,隻一個勁兒的努力跟上大家的進度。終于在跟上之後,跟梁秀林提出想周末的時候回孤兒院看看,梁秀林卻不許。
“可是……可是……”莫錦西攥着小拳頭,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我那麽努力,跟上了稷下學府的所有課程,都完成的很好,奶奶卻不允許我回孤兒院。爺爺和大伯每天忙着工作,連周末都很少休息。大伯住在警局旁邊,已經好幾個周末沒有回家看過了。爺爺每天回來的很晚,奶奶又讓我早睡。每次我睡覺的時候,爺爺都沒回來,等我早晨起床,爺爺又走了,我都沒什麽機會跟爺爺說話。”
莫錦西越說越委屈,抑制不住眼淚,幹脆胳膊就橫在了眼睛上,哇哇哭了起來。
“可是我想老院長,我想石頭跟恬恬了。我跟奶奶說,我把成績單拿給奶奶看,可奶奶就是不許我去孤兒院,不許我跟石頭和恬恬來往。嗚嗚嗚嗚嗚!奶奶說……”莫錦西哭的狠了,打了個嗝兒,“奶奶說我現在是有家的孩子了,不能再想孤兒院,讓我少跟孤兒院的人來往,說他們……說他們教養不夠,跟我的地位不一樣了,以後隻會漸行漸遠。說我們死兩個世界的人,就算現在很好,等長大了,懂事了,情分也是會變。說石頭和恬恬會利用我的身份,我們的情分,管我要本不屬于他們的東西。”
莫錦西人聰明,看書做題,一遍就會,記性好,不然也不會這麽快就跟得上稷下學府的進度。所以梁秀林對他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記下了。
“奶奶說我們的身份不一樣,以後走的道路也不一樣。見識不一樣,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長大了,我會跟爺爺和大伯一樣,而石頭和恬恬隻會成爲一個普通人。”莫錦西哭的越來越厲害,尤其是在說梁秀林說的這些話時,真的是難過極了,爲奶奶竟然這麽說他的夥伴。
他人雖然小,但這些話他聽得懂。
“奶奶說……奶奶說如果我對孤兒院過意不去,家裏多給點兒錢就是,但是我不能再跟他們一起玩兒了。奶奶讓我多跟甯白,跟學校裏的同學們交往,他們才是跟我同等身份的人。以後我長大了,接觸的圈子,接觸的人也是他們,根本接觸不到石頭和恬恬那樣普通的圈子。可是……可是甯白是我的好朋友,石頭跟恬恬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明白這有什麽不同的,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這就是他們的身份了。難道……難道我們朋友還要分出等級嗎?以前我也是沒有家人的孩子,一直在孤兒院,可是甯白都沒有嫌棄過我。甯白的家人也沒有反對他跟我來往,他也總到孤兒院去找我。”
莫錦西哭的一下一下的打着嗝兒,嘴裏含着淚水與口水,還有些鼻涕,說起話來口齒就不是那麽清晰了,但林初還是聽得懂。
“如果甯白的家人也跟奶奶一樣,嫌棄我的出身,不讓甯白跟我玩兒,那我早就沒有甯白那個朋友了,現在在稷下學府,也沒有玩伴了。”莫錦西嗚嗚的哭着,哭的一抽一抽的,“我就這麽跟奶奶說的,可是奶奶還是不許。我算是知道了,奶奶把我接回家,就沒打算再讓我跟老院長她們聯系,她不打算再讓我回去孤兒院看看、”
“可是不能這樣啊!是孤兒院把我養到這麽大的,如果沒有老院長,奶奶哪能找得到我呢?”莫錦西說道,“我也是這麽跟奶奶說的,可奶奶說她不許就是不許。”
其實梁秀林也是被莫錦西問的煩了。她确實不想讓莫錦西再跟孤兒院的人來往,哪怕沾上一點點兒關系都不想。
莫首長和莫景晟工作忙,顧不太上家裏,成天不着家的,莫錦西想要見他們一面都難。所以莫首長想要履行承諾都沒有辦法,平時隻有跟問梁秀林關于莫錦西的情況。
莫錦西看這麽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孤兒院看看,便主動跟梁秀林提了。
一開始梁秀林還能找一些借口,諸如今天忙,明天有事兒,後天要去誰家,這天要帶他去見誰,那天要帶莫錦西去幹什麽。
總之時間安排的滿滿的,實在是沒有時間去孤兒院。
莫錦西也聽話懂事,覺得确實是忙,不好強求,便乖巧的等着梁秀林什麽時候有空帶他回去。
中間實在是太想老院長,就用莫首長送給他的手機給老院長打電話。
梁秀林不喜歡莫錦西跟孤兒院聯系,也知道莫錦西偷偷打電話的事情。但礙于手機是莫首長送的,梁秀林又不好沒收。再說平時在學校,确實應該拿個手機保持聯系。稷下學府的學生人手一部手機,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稀罕事兒,甚至高中生都會用手機來關注股市。要是連部手機都沒有,這才叫異類。
莫錦西本就是半道來的,以前在孤兒院生活也不是件秘密,梁秀林生怕莫錦西被同學瞧不起,莫錦西平時的吃穿用都格外的上心,絕不比别人差了。所以這手機,也是怎麽都不會沒收的。
所以在知道莫錦西給孤兒院打電話的時候,梁秀林總會出現,催促莫錦西做别的事情。要麽就是讓他去吃水果,要麽就讓他趕緊去洗澡,或者讓他趕緊睡覺,不要打電話了。
梁秀林刻意提高了音量,電話那頭老院長也聽得見,便不想耽擱莫錦西的事情,催促着莫錦西挂了電話。
要是一次兩次那樣,莫錦西還不會多想,可次數多了,每回他打電話都是這種情況,莫錦西也看出來了,梁秀林就是故意的。
所以後來,莫錦西就改成偷偷打電話。
因有了電話時間,莫錦西不禁就琢磨了起來,越發覺得梁秀林不帶他去孤兒院,說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沒有時間,恐怕是借口。于是莫錦西又試探了幾次,果然是這樣。
莫錦西也有點兒惱了,他不明白,奶奶爲什麽這樣阻攔他去孤兒院,他又不是回孤兒院去住,不回來了。就像是去親戚家串個門,哪怕不能每周都去,但是碰上自己有時間,就常回去看看,有什麽問題呢?
老院長一直細心地照顧他,像對待自己的孫子,别的孤兒院的小朋友都沒有他們這麽幸運,隻有他們,遇到了老院長這麽好的人。
他心裏一直有個信念,要老院長撐下去,他知道老院長年紀大了,很大很大,可他還是希望老院長能長命百歲,能夠看他長大,看他工作,自己掙錢。然後他就要養着老院長,好好孝順老院長,再不叫她發愁。
莫錦西小小的年紀,已經知道了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他閑時看好多好多書,在看到這句話,弄明白了意思之後,便牢牢地記住了。
他不希望等他有能力孝順老院長的時候,老院長卻不在了。
現在他雖然在莫家,他也會孝順爺爺奶奶,但他也不會忘了老院長。他想要時不時的去看看老院長。
他知道老院長對他們别無所求,隻希望他們都過得好,隻要他們在她跟前高高興興地,就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他不想讓老院長以爲他回來有錢人家,就把孤兒院忘了,他不是個白眼兒狼。
所以莫錦西再一次十分認真嚴肅的與梁秀林要求,要回去孤兒院看看。
因爲次數多了,梁秀林也不耐煩,幹脆就跟莫錦西說了實話。
“奶奶不讓我去看,老院長會以爲我忘了他們,以爲我有了爺爺奶奶就不認老院長跟弟弟妹妹了,老院長一定會傷心的。”莫錦西嗚嗚的哭着,垂着頭,胳膊貼在眼睛上不住的擦着眼淚。
“我不要老院長誤會我,我不是有了家人就忘了他們的白眼兒狼。我還想好好孝順老院長。嗚嗚嗚嗚,奶奶……奶奶就是不帶我去。沒人能帶我去。我想老院長,想袁老師跟王老師,想石頭跟恬恬。我回家這麽久了,都沒有去見過他們,他們一定很傷心,也很想念我。所以……所以我就來找你們了。”莫錦西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不知道去孤兒院的路,我也不知道你的公司叫什麽名字,但是我記得這裏,司機……司機也知道,所以我就找來了這裏。我……我就是想老院長了,我就是想回去看看,嗚嗚嗚嗚……”
林初看着莫錦西哭的渾身顫顫悠悠的,歎了口氣。這件事,也沒辦法說誰對誰錯。
雙方都有錯,卻也都有自己的道理。
林初揉了揉莫錦西的發,拉起他的手,“好了,先别哭了,過來坐。”
林初拉着莫錦西坐回到沙發上,莫錦西雙腳碰不着地面,懸在半空,随着身子哭的一顫一顫的,兩隻腳也晃晃悠悠的。
林初拿過紙巾盒,放到莫錦西的腿上,又抽.出一張紙巾來給他擦眼淚。
可莫錦西因爲剛才自己說的那番話,勾起了心中的委屈,一時間收不住眼淚,哭的更厲害了,怎麽也停不了。
林初看着這樣也不是個事兒,便捏了張紙巾跟莫錦西一起給他擦淚,“錦西,你要哭可以,發洩完了之後,就聽我好好講話,好嗎?”
莫錦西打着嗝兒點頭,哭的抽抽嗒嗒的。
林初便不再要求他,任他先把自己的委屈發洩一下。見桌上的麥當勞,便問燕北城:“你吃過飯了?”
燕北城點點頭,解釋道:“跟左秋去吃完飯回來,正好看到他在大廳等。先前過來,說是找我,但前台看他是一個孩子,不敢讓他随便亂闖。不過他那身稷下學府的校服倒是挺管用的,前台看他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怕他出意外,就直接讓同事在大廳的沙發那兒陪他。他匆匆的趕過來,也沒吃飯,問他想吃什麽,說想吃麥當勞。”
莫錦西抽抽嗒嗒的聲音也弱了下來,麥當勞是因爲他喜歡吃,以前在孤兒院也沒什麽機會,偶爾吃一次。回到莫家後,就連偶爾的一次都沒有了,因爲梁秀林說沒有營養,吃了以後身體不健康,虛胖。
還給他看了篇報道,說是一個外國的記者做實驗,連續吃了一個月的麥當勞,結果從一個長相英俊的小哥吃成了一個大胖子,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