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和鄭雲彤到了寫字樓的一樓大廳,透過自動門就看見外面烏壓壓的擠了一群人,長槍短炮,竟全是記者。
估計整棟樓的保安都出動了,不然都攔不住他們。
“你躲躲吧,别因爲我的關系被曝光了受到牽連。”林初對鄭雲彤說。
她現在是被媒體寫什麽的都有,頗有些虱子多了不癢的感覺,也無所謂了,唯一在乎的就是不能給燕家丢臉,至于她自己,真是無所謂了。
但也不能因爲自己的事情,牽連了鄭雲彤,打破她平靜的生活。
不想鄭雲彤卻搖頭,“那些記者爲了新聞什麽都不顧的,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萬一被他們撞到怎麽辦?”
剛說完,鄭雲彤的手腕就被人握住,燙灼着她的肌膚,讓鄭雲彤顫了一下。
回頭,竟是沈宗易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微微垂眼,瞥見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他指頭長的特别好看,握住自己的手腕,長指都還能餘出一節,指甲剪得貼着肉,齊整幹淨。指甲蓋顔色不如她的粉,帶着男人的剛強,看着好似比她的硬,底下還有明顯的月牙,很漂亮。
鄭雲彤臉發燙,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好像被鐵烙一樣,卻不像被鐵烙那樣痛苦,隻是燙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吞了口口水,結結巴巴的不會說話了,不敢去看沈宗易的眼睛。隻覺得一對上他幽沉沉的黑眸,就不會說話了,臉火辣辣的燒,羞得不敢與他對視。
隻能把目光稍稍往旁邊瞥了點兒,“沈……沈助理。”
沈宗易挑了挑眉,見鄭雲彤這反應,越發的盯着她不放了,“林初說的對,你别露面了。”
鄭雲彤也顧不得羞窘,擡頭就要反駁,沈宗易已經轉向了林初,“我剛才讓人看過了,燕少已經派了人來,我們這邊正安排人把他們放進來。現在前後都是記者,他們人太多,進來太顯眼。另外樓裏還有些保安,也會護着你出去。”
林初點點頭,沈宗易才低頭對鄭雲彤說:“所以你就别跟着添亂了,就憑你,出去也護不住林初。”
鄭雲彤雖然知道沈宗易說的是事實,但聽他好似這麽瞧不起自己的語氣,還是挺受傷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嘴巴也跟着撅起。
沈宗易将她這委屈的小模樣看在眼裏,忍着笑,把她拽了過來。
鄭雲彤這才發現,他剛才握住自己的手腕,就一直沒松手。她臉蹭的全紅了,紅亮的像是燒起來了似的,連忙往回拽自己的手腕,可沈宗易抓着不放,還很是不悅的看了她一眼,“折騰什麽?”
鄭雲彤:“……”
這是折騰嗎?
讓人看見誤會了,多不好。
不過鄭雲彤現在想要撇清也都晚了,公司同事都下來了,全都看見沈宗易跟鄭雲彤“拉拉扯扯”。
這時候,留個穿着一身黑西裝的人走到了林初面前,“夫人。”
林初想,這就是燕北城派來的人了。
果然,便聽沈宗易說:“這是燕少派來的人。”
轉頭就沖鄭雲彤撇嘴,“現在放心了?不比你有用?”
鄭雲彤:“……”
六人身後還跟着四名保安,林初對他們點點頭,“走吧。”
四名保安在前頭,開了門便跟門口的保安一起攔着想要沖過來采訪的記者。
六名保镖圍成圈護着林初,伸出手臂攔着記者。
林初擺了個手勢,在台階上站定,就聽見下面記者你争我搶的問題,亂糟糟的她一個問題都沒有聽清楚。
“請大家安靜一下。”林初稍微揚高了點兒聲音,卻并未失态。
反而一派淡定,脊背自然挺直的站着,真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大家少夫人。面對烏壓壓的記者,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或者不安。清泠泠的目光往下掃一眼,竟然真是都安靜了下來。
下面的記者也自诩夠見多識廣了,至少參加了不少記者會,也見過不少國内外的政商名流,卻覺得林初竟是絲毫不遜色。
不是說林初從小就是孤兒嗎?就算是在林家長大的,但那林家就是個暴發戶,哪會培養出現在這樣清貴矜然的氣質。
大家族的千金也不過如此了,恐怕都不一定比得上。倒是有些八大家族當家主母的氣質了。
往日裏林初的消息雖然時不時的就上新聞,但真正面對面來采訪林初的記者卻是很少。
縱然是這些記者,對林初的印象也隻是停留在那些新聞裏。
“我知道大家對我很好奇,之前關于我的各種各樣的新聞都有,但都不真實。既然如此,索性今天我就站在這裏,回答各位的問題,也希望各位能夠如實報道,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報道出來的跟采訪時完全不同。這次之後,如果再有我的新聞,我不介意,但隻求真實。”林初掃了一圈,“現在這個時間,大家也都趕着吃午餐,我先生也在等着我。所以麻煩大家,每人隻能問一個問題,一個一個來,咱們快點兒解決。”
“林……”左手第一位中年記者似乎是想要叫林初,但馬上改口,“燕太太,你說報道不真實,但據我們查證過,戴慧敏和徐嬌嬌确實是你的母親和妹妹,并且你也沒有給過她們任何資助。那你是否嫌她們窮,拖累你,不樂意認她們?”
林初冷淡的掃他一眼,“這位記者,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徐嬌嬌的視頻采訪?如果你沒看過,我建議你去看一下。裏面她說的都是真實的。且,如果你是我,你會否在第一時間就相認,而不是确認一下人品?”
見那記者欲張嘴,林初諷笑,“别忘了,一次隻能提一個問題。你或許可以說你肯定會認之類冠冕堂皇的話。但我在這兒不跟各位打官腔,一開始突然有個女人冒出來,跟我說她是在我還是個嬰兒時候就抛棄我的人,各位扪心自問,放到你們身上,心中怎麽想?有沒有什麽怨氣?能否立即就接受她?雖說血脈相連,可畢竟是從來沒見過面的人,跟陌生人沒什麽分别,突然出現,連相處過都沒有,難道心裏真就沒有一點兒别扭,馬上就能培養出濃厚的感情?各位也是有親戚的人,大家都是有血緣關系的吧,那麽各位能跟我拍胸膛保證,你們跟你們家的親戚,每一個都感情特别好,就沒有跟哪位親戚是沒吵過架,不相往來的?”
見底下沒有人說話,林初便繼續說:“各位家裏如果條件好,就沒有哪位親戚成天算計着你們家的錢,算計着好處,覺得你們對他們好是應該的,可隻要有一次不好,就會記恨你一輩子?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有家庭,有丈夫,燕家的二老爲人寬厚慈愛,絲毫不介意我的身份,沒有任何門戶之見。在知道我的事情後,更是把我當親孫女兒一樣的疼愛。面對真正發自内心疼愛我的親人,我更加要小心謹慎,不能做一點兒讓他們傷心爲難的事情。在一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的母親和妹妹爲人如何,是不是認錢不認人的。是不是沖着燕家去的。怎麽對我,我都無所謂,但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疼愛我的人反倒被我連累。這跟貪慕虛榮沒關系,跟拖累與否沒關系,我不怕二老和北城會因此不喜歡我。我有這個底氣,不論發生什麽事,他們都永遠站在我這一邊,也正因爲如此,我才更不能讓他們因爲我爲難受傷害。”
“幸運的是,我的母親和妹妹都是好人。我母親與她先生勤懇本分,我母親年輕時候或許犯過錯,但也被這錯誤折磨了半生,現在隻剩下悔恨與補償。我妹妹也犯過錯,但她能及時知錯,肯改正,比那些死不知悔改的人強過不知多少。能幫的,我會盡量幫。然而在事業上,她們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就是這樣的道理。我妹妹有信心能夠一步一步的将自家的事業做大,她年輕,沒有經驗,這樣一步一步的起家是最合适的。她想要創立自己的事業,小飯館就因爲小,經得起折騰與失敗,經得起教訓。與其我幫忙,給他們一個他們兜不住的規模,不如現在這樣,一步一步的攢經驗。一夜暴富從來不長久,沒有誰的公司是憑空就能開到那麽大的規模。世家大族也是從小就教育起來,跟我母親家的情況不同,她們沒有受過這樣系統的教育,從來沒有過經營公司的經驗。所以請不要随意的比較,不要随意下定論而害了她們。”
“那林家呢?”又有一名記者說,“林家也養了你一場,可你卻跟他們斷絕往來了。”
林初諷刺的看他,“今天是真心客觀的來采訪我,還是抱着來揪我錯處的目的,繼續毀我?如果是這樣,那即使我今天實話實說,卻不敢相信你能如實的報道。我看你的年紀也不像是剛畢業的記者了,真不知道我跟林家的那點兒事情嗎?如果不知道,建議你找同行問問,或者翻翻以前的新聞。身爲一個記者,如果連時下的新聞都不知道,隻能說你失職。”
那記者似乎很不服氣,張張嘴想說自己知道,又意識到什麽,到了嘴邊的話又沒說出來。
林初撇撇嘴,嘲諷道:“如果你知道,還這麽問,那我隻能說你居心叵測。身爲一名記者,隻想着怎麽奪眼球而罔顧事實真相,朱禾萱就是例子!”
這話說出來,其他人都看向了那名記者。那名記者臉漲得通紅,他承認自己是有造新聞的心思的,做他們這行的,在采訪中設陷阱都是常有的事情。他本來覺得林初就算現在表現的挺大氣,也可能隻不過是硬撐而已,任誰跟燕北城時間久了,總能學到點兒皮毛,至少在表面上也是能裝出幾分來的。
但内裏卻不一定多麽聰明,她現在不還在霖意當個普通職員嗎?
他都打聽清楚了,林初以前沒有背景,靠自己去應征,也隻進了景文那麽家小公司,也沒做出什麽成績,沒幾個月就被逼辭職了。
可見她并不聰明。
也對,如果她聰明,憑燕北城的财富,早就給她開一間公司就是,又何必還要繼續當一個沒有前途的小職員?
且,還要把她安置在衛子霖的眼皮子底下,不就是指望自己的好友多照看嗎?
需要朋友照看,可見林初确實是沒什麽能力的。
所以這記者心裏是很看不起林初的,也才放心大膽的挖坑給她跳。
卻不想,林初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沒想到林初反應竟然這麽快,看破了他的語言陷阱,還反過來鬧得他沒臉。
林初今天決定了把事情都說清楚,就不會讓人再往她身上潑髒水。同時也打算讓人看看,她也不是任人随便拿捏得。
林初擡手指指站在後面的一名扛着攝像機的男人,“麻煩給這位記者一個特寫,把我說的話都播出去,也讓大家夥兒都評評理,這位記者問的這問題,到底安的什麽心!”
“林……燕太太,既然你說起了朱禾萱。那我請問你,做錯事的是朱禾萱,那名實習記者根本不明真相,不過是被朱禾萱給陷害的,你有沒有想過那名實習記者也是無辜的。就因爲你,她就要丢工作了,而且可能從此再也沒機會再做一名記者。當初你在景文也是被陷害過,我想你應該很能理解那位記者,你要因此牽連無辜的人嗎?”
林初看了過去,其他記者都挂着自己的工作牌,上面帶着自己的姓名,可她沒有。
林初了然的撇嘴,“你知道我之前在景文被人陷害,那就應該知道景文是陷害我什麽。這跟你的事情完全是兩碼事,胡小姐。”
胡茗蕊震驚的看着她,臉紅了又白,背後汗都冒了出來,完全沒想到林初竟然能猜到她的身份。
她敢肯定,林初絕對沒有見過她的。
她才剛進公司沒多久,都還沒有單獨采訪的權利,更别說是重要人物了。
“你身爲記者,别人給你什麽材料你就信什麽,不加以求證。素材是朱禾萱給的,她想要新聞達到什麽樣的效果,你們之間需要溝通。那篇文章是你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出來的,文章寫得引導性那麽強,胡小姐,你真的那麽無辜?”林初冷聲說,“我看了你今天發的那篇道歉聲明,句句都是說朱禾萱欺騙了你,利用了你,爲自己開脫,可對于寫了那樣一篇文章的行爲,卻沒有一句真心實意的道歉。胡小姐,你說,你真的無辜嗎?”
衆人都回頭看過去,胡茗蕊臉色發白。
她是偷偷跑出來的,公司對她的處分結果還沒下來。本來她是想要借着質問林初,讓林初說明她是無辜的。如果就連林初這個當事人都這麽說了,那麽公司肯定不好處分她了,至少不會辭退她。
胡茗蕊打算的挺好的,可她跟剛才那名記者一樣,低估了林初。
都覺得自己聰明,林初蠢。
也不想想她一個剛畢業的,有點兒小心計,可其實在林初看來,這點兒心計着實可笑。
另有記者想要問,旁邊保镖低聲對林初說:“燕少來了。”
林初站在台階上,有高度的優勢,清楚地越過記者群的頭頂,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大切諾基停在馬路邊上,正對着門口的位置。
而後,便看到車門打開,燕北城一隻長腿邁了出來,随後整個人都邁出車廂,長身玉立。他身後的車已經夠高,可在燕北城身後,立馬顯得矮了許多,都不見了越野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