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航這會兒哪還能看出對朱禾萱一絲一毫的憐惜,擡腿就甩開了朱禾萱。朱禾萱原本是抱着他的腿,被他這麽一甩,直接仰倒在地上。
陸正航抓着朱禾萱的胳膊就把她拎了起來,朱禾萱此時全無形象與尊嚴可言。
“正航,你這是幹什麽!你不能這麽對我,正航,我們好歹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我什麽都給了你,你知道的——”朱禾萱哭着說,滿臉的鼻涕和淚,鼻涕都順着鼻孔掉下來貼在了唇上。
陸正航看着她狼狽的樣子,隻有嫌惡,渾不見之前跟朱禾萱在一起時的溫柔樣子,那時候雖談不上用情,但對她也是風度翩翩,諸多包容。
可如今臉上除了不耐與嫌惡,竟是再也看不見别種情緒。
打開玄關的大門,陸正航就把朱禾萱給扔了出去,臉上别說沒有一點兒憐惜之情,甚至還滿是嫌惡。
“你留在這兒的東西,我會讓人打包了寄給你。”陸正航厭煩的說。
“陸正航!你不能這麽沒有良心。”朱禾萱倒在地上,就要起來沖回來。
眼看到門口了,陸正航當着她的面把門給甩上,差點兒砸到朱禾萱的臉。
“陸正航,你不能這樣!陸正航,你不能這麽對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溫柔體貼的,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你沒良心你!我爲你做了那麽多,你現在卻像轟乞丐一樣把我轟走。陸正航你開門,你給我開門!”朱禾萱還在外面拍着門大喊大叫,拍的掌心都紅腫了起來,疼到發癢。
偏偏鼎城用的材料都是實實在在的,大門厚重結實,她拍在上面力道大,可真正傳到屋内卻沒剩多少音量了。
陸正航絲毫不将那點兒小噪音放在眼裏,對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的大嫂說:“以後她來不要給她開門。”
大嫂小心翼翼的道了聲是,陸正航便回了卧室。
門外朱禾萱拍打了許久的門,都再沒有一點兒反應,最後她雙手貼着門癱坐到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竟然就這麽一晚上,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就在不久之前,她還洋洋自得,搬進了鼎城住着,跟林初成了樓上樓下的關系。林初和燕北城經常不在家,她去了好幾次都撲了個空,還想着一定要找一天林初在家的時候上門堵住她,好好跟她聊聊,炫耀炫耀自己現在的生活。
不隻是林初嫁得好,她也找到了一個出色的男人,長得好,家世好,不比燕北城差什麽。她是陸正航的女朋友,林初能有手段成爲燕夫人,她也有足夠的手段成爲陸夫人。她比林初有能力的多,定然要比林初做的更好。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在鼎城住着的日子仿佛黃粱一夢,所有的風光,所有的美好,全都是個夢,現在夢醒了,就隻剩下可怕的現實。
朱禾萱坐在地上哭了許久,妝都哭花了,黑的紅的顔色漿糊似的糊在臉上。朱禾萱抽抽嗒嗒的,從包裏拿出了紙巾将臉上糊了的妝擦掉,又拿濕紙巾擦了一遍。
她沒走,琢磨着怎麽辦才好。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陸正航不可能再改變主意,她沒了依靠,就必須要保住工作。
爲了保住工作,她臉都可以不要。從包裏拿出手機,找到了林初的電話,撥出去卻什麽反應都沒有,連個“嘟嘟”聲都不響。
她知道這是因爲林初把她的号碼給屏蔽了,朱禾萱咬咬牙,事到如今她也隻能想得到林初了,隻有林初能幫她。
她不想自己之前是怎麽敗壞林初的,反正現在有難了,就得找林初幫忙。
她直接坐電梯去了林初所在的樓層,可按了半天門鈴,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林初,你出來!我知道你在,你出來!”朱禾萱拍着門叫喊。
拍了半天,仍是不見任何的反應。
隻能下了樓,到外面擡頭看,燕北城家是黑漆漆的,沒有光亮。
真的不在家?
朱禾萱想了想,便出去打了輛車,司機問她去哪兒。
朱禾萱稍稍遲疑,報了孤兒院的地址。
她到孤兒院的時間并不算晚,八點來鍾,老院長還沒有睡下,孩子們正在洗漱,待到八點半的時候就要睡。
外面門鈴響,袁老師出去開門,看到是朱禾萱,吓了一跳。
從上次朱禾萱來孤兒院大鬧,指責老院長偏心,差點兒把老院長氣出病來,就再沒見她上門。
這次見朱禾萱又來,袁老師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又來打架的!
“朱小姐。”袁老師生疏的叫道,又笑了笑,想着伸手不打笑臉人。
朱禾萱心裏膈應了一下,以前袁老師見她都親昵的叫禾萱,現在都叫上朱小姐了。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朱禾萱讓袁老師開了門,強扯出笑容,“老院長睡了嗎?”
袁老師嘴角牽了牽,“還沒有,不過正打算睡。”
所以不論有什麽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先走吧。
朱禾萱卻裝傻,好像沒聽明白似的往裏走,嘴裏還說:“沒睡就好。”
老院長正在客廳縫紉機前坐着做小衫,是給林初孩子做的。孩子剛出生,穿百家衣最舒服,雖然是舊衣服,但是因爲穿過很多次,洗過很多次,是最柔軟的。
而且,老一輩都有說法,百家衣積百家福,少病少災。
林初懷孕的事情沒有往外說,袁老師和王老師就把自己家孫子孫女兒小時候穿過的衣服給拿了來。小孩子用不了多少布料,剪下幾塊碎片也夠了。
正做到一半,朱禾萱進來了,帶着哭腔,“老院長!”
老院長停了縫紉機,驚訝的回頭,就見朱禾萱哭着撲了過來,直接跪在地上,人就撲在她的腿上。
老院長吓了一跳,“你這孩子,這……這是怎麽了?”
朱禾萱抽抽嗒嗒的把事兒說了,當然瞞住了她敗壞林初的事兒,隻說以前幹的糊塗事兒被人曝光了。
“老院長,我知道錯了。本來我是沒有臉來找您的,不是我不認錯,是我知道錯了才更不敢來找您。可這次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以前做的錯事,我現在也後悔了,以後再也不敢做那些事情了。我就是當初太年輕,剛出社會,找了個記者的工作,自我感覺良好,覺得我的機會來了。再加上在B市生活不易,您是知道的。我想要盡快在B市站穩腳跟,爲了錢,就冒進了。我現在真的知道錯了。年輕時候做的錯事,我現在想要改正。可,我怕我再也沒機會改了。”
老院長聽着,心裏不住的搖頭,知道朱禾萱的意思。
她這把老骨頭,能幫朱禾萱什麽呢?唯一能幫她的就隻有林初,朱禾萱會來找她,說這番話,還不是想讓她出面找林初,讓林初幫忙?
可之前朱禾萱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什麽臉找林初幫忙呢?
她舍了這把老臉找林初,林初自然是不會拒絕,可沒道理讓孩子心裏一邊難受一邊幫忙。
老院長不動聲色的摸了摸朱禾萱的發,“孩子啊,你知道錯了就好,以後還是有機會改正的。怎麽會沒機會改呢?隻要你想,總能改的。”
“可是,這些事兒都曝光了,全行業都知道,沒有哪家報社會用我的。”朱禾萱緊抓着老院長的腿說。
老院長面容慈藹,“即使不做記者,還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你學曆那麽高,有的是工作可以找。不管是做哪行,隻要本本分分的,不走旁門外道就行了。你以前做錯了,以後不再做,遇到誘.惑能夠抵擋得住,就好了。乖,快起來,别難過了。人這一生,沒有什麽事兒是過不去的,别害怕。”
朱禾萱哪是來聽老院長安慰的,如何也不肯起,抱着老院長的腿,哭的更加兇殘,“老院長,您能不能幫我跟林初說說,讓她幫幫我。我除了做記者,真的不知道還能幹什麽。我大學學的就是新聞專業,出去找别的工作,也不對口,沒人肯要我啊!我真的想繼續做記者這個工作。老院長,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改。我現在聯系不上林初,我知道她生我的氣,不愛跟我打交道了,她好像是把我的号碼給拉黑了。不然我也不會這麽晚來打擾您,您隻幫我打個電話,跟她說說我的事情就行,我原因親自跟她道歉。”
她現在走投無路,讓她跟林初說什麽都行。
老院長也沒想到朱禾萱竟是個這麽能屈能伸的人,原本覺得她可能不是真心悔過,可這會兒又不确定了。
燕淮安他們下午回家,順便把莫錦西送了回來。莫錦西洗完臉,刷完牙出來,就聽到了朱禾萱的話。
下午網上的事兒,他可是知道。燕甯白有手機,沒事兒就刷微博,對于這些消息很靈通。
莫錦西想了想,偷偷去找了袁老師,拽拽袁老師的衣服。
見袁老師低頭看過來,莫錦西便說:“袁老師,你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用用?我有個東西想給老院長看看。”
袁老師将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給莫錦西,莫錦西跟燕甯白久了,對于智能手機也很熟練,麻利的就找出了先前願望林初的那條新聞,以及後來給林初平反的視頻,蹬蹬蹬的跑了過去。
朱禾萱正哭求着,莫錦西直接把手機遞給老院長,“老院長,你看看這個。”
老院長以爲莫錦西是要給她看什麽好玩兒的,摸摸他的臉,“錦西先去跟小朋友們玩兒,我一會兒再看。”
“不是,是朱阿姨又發了冤枉初初的新聞,就是昨天的事兒。”莫錦西軟聲軟語的說道。
昨天才冤枉了林初,今天就哭着來求林初幫忙,多厚的臉皮呢!
老院長一聽,看向朱禾萱的目光也嚴厲了起來,接過手機來,先看了冤枉林初的那條新聞。林初的情況,老院長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後來跟戴慧敏和徐嬌嬌的事情,這新聞一看就是假的。
看到最後的記者署名,老院長還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是朱禾萱寫的。但當她點開視頻來看,别人認不出,她怎麽可能認不出,那背影就是朱禾萱的。
可徐嬌嬌說的話,根本就跟那篇報道截然相反。然後,莫錦西又讓老院長看了後來的那個爆料,說明了胡茗蕊是朱禾萱帶的實習記者。
這一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老院長對朱禾萱是一點兒同情都沒有了,轉頭對莫錦西說:“我知道了,你别擔心,不會讓林初爲難的,你去找石頭跟恬恬,看着弟弟妹妹們睡覺。”
莫錦西看看老院長,又看看朱禾萱,不大放心。
但老院長難得表情嚴厲,莫錦西隻能聽話的點點頭,跑走了。
老院長撐着縫紉機桌面站了起來,抖了抖腿,朱禾萱仍然緊抱着,老院長沉聲道:“禾萱,你先送手吧。我這把老骨頭,禁不住你這麽折騰。”
朱禾萱不想松,搖搖頭一直哭,“老院長,您幫幫我吧!”
“我知道你急,但你現在爲了自己是不管我的死活了?是打算把我的腿廢了?”老院長隐忍道。
朱禾萱一愣,擡頭看老院長好似不舒服的樣子,生怕真有個好歹就賴上了她。
這年頭在大街上最怕的就是被老人訛上,老太太骨頭脆,真要喊聲疼,她十張嘴都辯不清楚。
朱禾萱這才松開了老院長的腿,哭着也跟着站了起來。
老院長退後一步,仍扶着縫紉機,這才說:“你這忙我幫不上,昨天還登出新聞來敗壞林初,今天就來找林初幫忙,要跟她道歉,我不信你。你今天道了歉,林初幫了你,你繼續留在現在的單位,回頭又敗壞林初,你讓林初心裏膈應不膈應?農夫與蛇,東郭先生的故事,從小我就給你們講過。你憑什麽要讓林初當這個冤大頭?”
“我知道錯了!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朱禾萱趕緊說。
“真的知道?昨天還不知悔改,今天就知道錯了,你這錯知道的也太快了。你要是能這麽快知錯,早在之前你就知錯了,何必等到今天?你的忙我幫不了,我不會叫林初爲難,不能讓她幫了你之後還繼續被你欺負,天底下沒有這樣的事情。”老院長搖搖頭,堅定地說道。
就算林初看她的面子幫了,可朱禾萱逮着機會又繼續陷害林初,她于心何安?
明知道朱禾萱的歹毒心思,還要林初幫忙,她這不是心善,是是非不分,給人添亂。
老院長心裏明白的很,不可能幫朱禾萱。且,林初現在懷孕,才一個多月,是最不穩定的時候。
流産的原因不隻是因爲磕了碰了,還有精神與心理上的因素,多少人因爲心裏抑郁,精神狀态不好,生生的把孩子給抑郁掉了。
現在讓朱禾萱給林初道歉,讓朱禾萱在林初面前惡心她,回頭林初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她這條老命又怎麽好意思留着。
“林初,林初,你口口聲聲都隻爲了林初着想!”朱禾萱見老院長态度堅決,氣急敗壞的連“您”字都懶得用了,五官猙獰的張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這次出了事,沒有人幫我,我就全完了!”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之前的錯事是你做錯了,現在隻不過是要你爲做錯的事付出代價。沒有什麽錯事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你難道覺得你做錯了事,什麽都不需要彌補改正,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生活嗎?”老院長搖頭,“不能這樣的,你錯了,現在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錯的越大,代價越大。你當時做的事情就注定了讓你無法在記者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現在瞞不下去了,你自己種下的因,現在結的果還是得你自己接着,你又怎麽能找林初?禾萱,你總說我偏向林初,可你們我誰也不偏不倚。今天如果換做是林初來求我,隻要對你有影響,我也不會幫她的忙來難爲你。你們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孩子你做錯了事,你就努力去改正它,不好嗎?”
“所以我才讓你去找林初幫忙啊!我隻有繼續做記者,才有機會彌補以前的錯事,我會努力做一個好記者,難道不行嗎?你就非要逼得我在這行裏幹不下去嗎?你知道的,做記者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那麽努力的讀書考進新聞系,現在你告訴我我努力了二十多年,結果到頭來竟然一無所有,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老院長歎氣,有些恨她油鹽不進,聽不進勸告與道理。
撐着縫紉機的手臂也開始抖了起來,心髒難受。
強壓下不适,說:“你聽我的,記者不做了還可以做别的。天無絕人之路,更何況現在那麽多行業,那麽多出路,隻要有心,不論哪一行都能幹出成績來,又哪裏會走投無路呢?現在這時代,又不是什麽舊.社.會。林初的那個妹妹,徐嬌嬌,之前她也做錯了。可她能及時改過。她何嘗不是努力地考進了名牌大學,苦讀了十幾年的書?她家裏的條件,其實就跟你生活在孤兒院裏差不多,她的努力一點兒也不比你少。可現在她就能放棄了那麽好的學曆和專業,安心幫忙自己家的小飯館。我聽林初說,她還想把自己家的飯館做大。現在還請了廚房學徒,還請了一個服務員,減輕她父母的負擔。這不是很好嗎?換條路,一樣能走得通。别把做不了原來的工作看的多麽悲慘,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你還有大把的選擇。”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幫我!還說什麽對我們倆都一樣,你根本是說好聽的!林初遇到困難了,你就能挺身而出,輪到我了,你就讓我自己解決。憑什麽是我一步步的退讓,林初她有能力她爲什麽不幫我?我跟她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拉扯我一把怎麽了?她幫我,于她不過是舉手之勞,隻是她一句話的事兒,甚至都不用她費心,就有人巴巴的都替她做好了。這麽簡單的事兒,你還不叫她幫?你一臉爲難的,可又有什麽好爲難的呢!”朱禾萱指着老院長說道。
看着老院長慈善的臉,朱禾萱這一刻覺得老院長僞善極了,滿臉都是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