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地底的途中,陳陣第二次東張西望,這引起了一些騷動,一名曾經去梁城勸柏朗,算是與陳陣打過交道的輔佐者走到他旁邊,小意的問道。
“如果有危險,做好逃跑的準備。”陳陣用這句話回答了輔佐者的問題,已經屬于很嚴重的警告,那名年紀不輕的輔佐者被吓得不輕,慌慌張張往回走,去通知各人了。
如果沒有先前的事,陳陣也不會那麽警惕,陽炎和他談過了,沒有提到地底的事,連狼衛都不知道的情況,肯定是十分隐密的,而且很有可能和骨樂園有關,骨樂園可不會管這裏有沒有柏家的人,真要消除陳陣這個隐患,一定會以最猛烈的手段殺死他,那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這裏也是個極好的動手地點,柏朗在這裏,陳陣不可能扔着他不管,密閉空間,他們能去的地方十分有限,還可以學着林家把樓梯弄毀,骨樂園在荊城是可以自由活動的,隻像林家隻能秘密布置,他們真想幹,一定能比林家幹得徹底。
警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無論是柏家的人還是輔佐者都開始思考終止此行,如果所有人都同意,也就不會有什麽問題,畢竟活人的安全比對死人的敬意重要多了。
可還有一些人覺得不妥。
“如果連一點危險都不敢面對,以後還會遇到千千萬萬次危險,是不是每一次都要退縮?”
“這是欺騙!欺騙祖先!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半途而廢?”
“柏家五子現在隻剩下了兩個半,膽子小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不過……這也太丢柏家人的臉了,傳出去,怕是要遭笑話。”
“遇到了難題,要做的是去解決,要迎難而上,不能繞開,必須直面!”
熱血、中二、陰陽怪氣的人還是有,反對的聲音雖不多,但格外的大,也不知是想說給誰聽的,說話的多是些無關痛癢的閑人,可謠言就是閑人最喜歡編造、傳播的,閑啊,沒事可做,自然會有些能引人注目的舉動。
陳陣看向了前面的莊清和柏弘,看不出什麽,火光搖曳,他們的臉色忽明忽暗、陰晴不定,也不知是否在害怕。
後面的讨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空氣仿佛都熱起來了,地底原本是陰冷的,火把點得多了,空氣就會被烤熱,很多人額頭上都出現了汗水,擦汗的人越來越多。
陳陣終于停了下來,他一停,所有人都跟着停下來了,走廊裏立即變得十分安靜。
“火人。”他的聲音不大,但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火人,曾經和苗西一同遇到的火人,差點把他們蒸死在這裏,那天逃得有些狼狽,因爲火是無形的,無論是眩暈還是次聲波,都沒辦法對火焰造成傷害,和那天一樣,這裏沒有太多的水,最多能解渴而已。
一個火人出現了,别的人大概也會出現,守住或堵塞樓梯,讓他們無處可逃,不過這樣一來,莊清和柏弘也會死,莫非事情和他們無關,還是他們有别的出路?
沒多少人知道“火人”指的是什麽,但是柏朗知道,立即看向了莊清,陳陣不清楚,他是清楚的,火人并不是骨樂園的成員,而是柏家的防衛體系中很重要的一員,在室外,火人無論是噴火還是轉變爲火形态,都無法造成太大的破壞,特别是對強化人來說,火焰甚至連燒傷他們都很難做到,但是在這種密閉空間裏,火人的優勢是極大的,管你是人是蟲,來了都得熱死、渴死。
火人也會聽骨樂園的調遣,但主要還是聽柏家人的,火人很少離開地底,柏弘很少離開柏府,現身之前溫度已經很高,證明火人已經開始放火,或是變火,這是有敵意的表現,敵意大概是針對陳陣的。
莊清沒有回過頭來,站在前面抹着汗,柏弘則是一臉茫然,回過頭來對陳陣說道:“我不知道,和我無關。”
“如果和你有關,剛才你就把這個計劃說出來了。”陳陣也在出汗,隻不過他汗是以另一種形式出現的,那就是黑色的煙霧,他的身體已經“不正常”了,無論是血、皮肉還是汗水,離開身體後都會變成黑霧返回來,這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汗水化作黑霧,萦繞在他身這,讓他看起來像是隻塊快被烤熟的肉。
越來越熱,有些忍受能力較弱的小孩已經大哭起來,這下子,先前大聲反對的人也不敢吱聲了,原本以爲目标不是他們,可以表現自己的大義凜然,可現在看來對方是要範圍攻擊,自己也有危險,關系到自己的小命,誰還會反對離開?
于是隊伍開始調頭往回走,原路返回是最快的離開途徑,可是往回走了一截,他們又不得不停下來。
火人就在後面,一團明亮的、燃燒着的、人形狀的火,沒有任何助燃物,就這樣慢慢走過來,他一路走過來,過道兩旁的火把就一路燒過來,不是火把頭,是整根木棍都燃着了,所以他附近非常明亮,而他身後,火把燒完了,是一片漆黑。
人們被熱量驅趕着,又想繼續往前走,但是陳陣沒有動,他們又不敢亂闖,現在要活命,就隻能指望陳陣了,他是以活命和取命本領高超出名的,跟着他絕對不會有錯。
陳陣沒有退,是因爲火人從後面來的話,目的肯定是要把他們趕到前面,前面肯定有比火人更難對付的東西,不往前反而更安全一些,當然,繼續留在原地也是會死的。
就在這時,柏朗突然沉聲喝道:“想去哪?”
隊伍已經很亂,情況也十分混亂,但聽到柏朗的聲音,除了陳陣外的所有人都向他看過去了,隻見柏朗拉住了柏弘和莊清二人,而那兩口子一副想要逃跑的樣子。
“放開!站在這裏不是等死麽?”莊清猛的轉身,想從柏朗手中掙脫出來。
但這不是單純的拉扯,莊清的手上有把匕首,而她的聲音也和先前不一樣,裏面有一種特殊的鳴響,像是音叉的共鳴。
這種鳴響是強化人發聲時特有的,莊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注射了強化藥劑,由于剛才一直在看着别處,沒有轉過頭來,柏朗并沒有看到她眼睛裏發出的紫色光芒,嘴裏雖說着不相幹的事,出手卻十分突然,速度極快,在别人驚呼出來之前,手裏的匕首就準确的劃在了柏朗的脖子上。
陳陣仍注視着火人,如果莊清成功,這一下還真能除掉一個繼承人,要對付腿腳不方便的柏剛就更容易了。
“啪!”
鋒利的匕刃劃在柏朗脖子上,卻發出了怪異的擊打的,匕首被彈開了,沒能割開柏朗的喉嚨。
莊清驚訝的看着柏朗的眼睛,看到柏朗眼睛裏也發着紫色的光,就算這把匕首裏有振石,以這樣的力量也不可能割開他的脖子。
柏朗也注射了強化藥劑,他可不是個大意的人,在陳陣說出“火人”二字之後,就立即注射了強化藥劑,這也是陳陣始終沒有回頭的原因,如果柏朗沒這點警惕性,早就死了。
“嫂子,你這又是何必呢。”柏朗的聲音裏也有着金屬鳴響聲,但是語氣異常冰冷,莊清親自動手了,如此狠辣,又是利用小孩子,又是割喉嚨,他嘴裏喊着嫂子,實際上已經不當她是自家人了。
“大哥。”柏朗又轉過去對吓得瞪大了眼睛的柏弘說道:“這些年我都想通了,你引着咱們五兄弟爲了那把椅子打得頭破血流,其實是嫂子唆使的,成親之前你是個溫厚的兄長,隻是還有些軟弱,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我知道她疑心太重,眼裏容不得我們幾兄弟,就算你登基上位了,我們也沒什麽好下場,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面,現在她向我出手了,你有兩個選擇,要麽把孩子帶開,要麽向我出手,做出選擇吧。”
這是柏弘最後的選擇題,妻子和兄弟必須選一個,帶着孩子離開算是柏朗做出的一個保證,保證即使上位,也不會傷害他或他是的孩子,如果他出手,那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最終隻會剩下一方,當然,出手也是有好處的,如果他能殺死柏朗和柏剛,而自己活下來,那麽還有繼位的希望。
柏弘的眼睛有點紅,不知是熱的還是别的什麽原因,茫然的看了一眼柏朗,又看向了莊清,二人的眼瞳都被紫光擋住了,看不出什麽來,他又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你敢!”莊清突然尖叫起來,一如既往的潑辣、嚴厲。
柏弘像是被吓到,身子跳了一下,張了張嘴,又看向了周圍的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像是用鐵勺刮盤子,吓得他的兩個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詭異的笑聲充斥在走廊裏,笑了好一會,笑得連陳陣都感覺到了毛骨悚然,柏弘這才停下來,用力拉着兩個孩子的胳膊,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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