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占地不大,沒有多少綠化帶,也沒有太寬敞的路,這裏的建築物比較緊密,有很多建築似乎是新加的,所以格局比較亂,換作是别的大戶人家,這種景象很正常,城市面積受城牆、天虹限制,沒辦法擴張,城裏的建築物也是一樣,要增加屋子就隻能加蓋。
可林家不同,林家是想把盤古大6握在手裏的人,兖城最多隻能算是指尖上的一個鬥形紋,擴建一下家裏的院子,對林家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林府周邊的人大概連怨言都不會有,會把這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事。
林家,爲什麽還住在這個擁擠的地方?
齊雲曉想不明白,但她明白種緊密、雜亂的布局對潛行是非常有利的,謹慎向中心區域移動,她終于遇到了巡邏的士兵,遇到了住在這裏的人和傭人,這讓她稍稍安心,如果是個空宅,那她早就退出去了。
也有可疑的地方,防衛體系太弱了,這根本不像是“皇宮”,更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大宅子,士兵更像是保安護院,和她來到林府之前的防禦力量比起來,弱得像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林晉可能不在,林宏宇和彭紀可能也不在,他們可能已經離開了,放棄了林府和林府裏面的人,讓這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可即使猜到這一點,齊雲曉也必須進來看看,這是她唯一知道的、能找到林晉的地方,如果林晉不在這裏,也得在這裏找到一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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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了?還是有點本事的嘛。”彭紀坐在客廳裏,笑得很愉快,沒有一絲擔心的樣子,掀起一旁茶幾上一個小蒸籠的蓋子,濃密的蒸汽騰起。
他從蒸籠裏拿起一卷擦手巾,細細的擦着自己的手。
“沒點本事,又怎麽可能闖兖城。”林宏宇也在笑着。
他們都很輕松,原因自然和陳陣有關,齊雲曉逃出地底的消息雖然不算好,可陳陣沒有逃出來的消息卻好到了極點,各個可能存在的出口都沒有任何動靜,陳耿應該還在那條假的礦坑通道裏,泡在水裏、沉在水底。
這樣的好消息,陳陣的所有敵人聽到都會覺得輕松了,肩膀上的重物消失了,骨頭都能輕好幾兩,沒有了陳陣他們就沒有了需要在意的敵人,有點像是在害怕他,怕那團黑暗,怕那個像是一直被黑暗籠罩,而不是會釋放黑暗的人。
柏家勢大,柏容活着的時候把林家壓得死死的,骨樂園很厲害,有尤那樣根本無法評估、想象的存在撐腰,但和柏家、骨樂園相比,林家的人更怕陳陣,甚至到了恐懼的程度。
所以盡管陳陣還處于生死未知的狀态,隻要被困住了,林家的人都輕松了,仿佛兖城上方的雲都薄了些,雪都白了些。
“給陳陣的禮物送出去了,接下來就到齊雲曉了,隻是沒想到他們來的人這麽少,這禮物顯得有點大了。”彭紀滿意的歎了口氣,把擦手巾随意的扔回到蒸籠上。
“大禮物小禮物,能送出去就是好禮物,咱們也走吧。”林宏宇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東西,目光似乎有些複雜,但什麽也沒拿,從走到了前面。
彭紀點了點頭,把擦手巾扔到一旁,也站起身來,和林宏宇一起走向書房門口。
…………
…………
“呯!”
齊雲曉猛的推開了書房的門,力量很大,門飛快的沿着門軸轉動一百八十度,重重的撞在牆壁上。
房間裏沒有人,最先吸引她視線的是茶幾上冒起的白色霧氣,因爲房間裏在動的隻有那團氤氲的霧氣。
擦手巾還熱着,這裏就在不久前還有人在,齊雲曉又走到書桌前,看了一眼桌上有些雜亂的各種文件,從其中一疊上拿起幾份看了一眼,文件裏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被百姓知道會陷入恐慌的大事,都是真的文件,可都被扔在了這裏,不被怕人毀壞,不怕被人公布出去,仿佛蒙上一層厚厚的灰,或因風吹日曬、蟲咬鼠噬而毀壞也沒關系。
如果這是個陷阱,爲什麽要把這些文件放在這裏?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細節,就算是張空空如野的桌子,也不會影響這個陷阱的真實性,如果桌上留下的是林晉位置的信息,那麽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都能引陳陣或齊雲曉駐足,一份一份的翻看下去,可這些文件,最多能讓二人掃一眼,不會停下來,起不到消耗時間的作用。
隻随意翻閱了幾份,齊雲曉就決定不看了,又拉開抽屜查看,抽屜裏也有文件和一些辦公用品,很普通,無法收集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聽說你在找我。”
齊雲曉猛的擡起頭來,眼瞳微微一縮,這聲音是熟悉的,那個人也是熟悉的,是林晉來了。
林晉抱着手靠在打開的門上,嘴角帶笑,看起來非常可惡,直視着齊雲曉,隻有他一個人,身旁沒有護衛,眼睛也沒有放出紫色的光芒。
伸手一撐,齊雲曉翻過辦公桌,閃電般沖到門前,伸手握住劍柄。
林晉仍在笑着,抱着的手放下來。
金光乍現,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從門、窗照出去,像是裏面生了劇烈的爆炸,這一次齊雲曉沒有閉眼,在強烈的金光中,她看着林晉,看着鋒利的劍刃向他的脖子砍去。
可是在劍丸碰到林晉肌膚的前一刻,林晉消失了。
“噗!”
劍刃沒進了門裏,砍進了門後的牆壁裏,金色的光頓時暗了許多,但在齊雲曉的右眼留下了一個像月牙般接近于圓的黑斑。
這黑斑很快就消失的,盡管她也會受到光的影響,這是不可避免的,除非她的眼睛變異,可練劍三年,她對這種影響的适應能力要比别人強很多,黑斑很快就會消失的。
隻是沒有林晉消失得那麽快。
“三年來,你一直在想着我啊,真是榮幸。”輕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齊雲曉把劍轉身,看到林晉已經站在了辦公桌旁邊。
瞬移?
她想到了梁城那個叫餘圖的人的能力,林晉在面前消失不見,出現在書桌那裏,這隻可能是瞬移,她再次沖過去,果然,林晉又消失在眼前。
“其實我也天天想着你呢,嘿嘿……”林晉又坐到了茶幾旁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用猥瑣的目光看着齊雲曉。
不是瞬移。
齊雲曉這一次轉頭很快,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已經轉過去了,瞬移确實是一瞬間就能移到别的地方,但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是需要時間的,坐下的度受地心引力限制,坐得再快也需要數百毫秒的時間,翹二郎腿也是一樣,從林晉消失,到開口說話,中間可能隻間隔了大約半秒種時間,也就是五百毫秒,就算他能在半秒之内坐下、翹起二郎腿、開口說話,也不可能做得這麽從容。
大概是幻象,和萬花筒完全不同的幻象,能動、能說話,就不單單是障眼法了,而更深層次的幻象,萬花筒隻是眼睛視覺,而這個連聽覺也能影響,也就是直接作用于大腦的幻象。
是幻境嗎?整個林府、裏面的士兵、傭人都是幻境?自己在跳進林府的那一瞬間就進入了幻境?
齊雲曉下意識的看向了小犰狳,它正看着椅子上的林晉,感受到她的視線,才轉過來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它爲什麽也能看到林晉?
作用于大腦的幻覺,隻應該作用于一個大腦,要同時在兩個大腦裏制造幻覺,幻覺的制造者就必須分心,同時兼顧兩個大腦,讓兩個大腦看到同樣的幻覺,這很複雜、很困難,齊雲曉不認爲有人能做到,也沒必要這麽做,小犰狳是跟随她行動的,讓她一個人看到幻象注足夠了。
難道小犰狳也是幻象?
齊雲曉又想到了這種可能性,肩上的小犰狳有重量、有形體、能和她互動,但如果小犰狳也是幻象的一部分,就能解釋得通它爲什麽能看到林晉了——是幻象的制造者故意這麽做的,好讓她分不清這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
可如果小犰狳也是幻象,那麽真正的它在哪裏?如果小犰狳也是幻象,那麽這個幻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在遇到陳陣的時候?在率領着變異生物狂奔的時候?在下船的時候?第一次上船的時候?在梁城那片廢墟裏的時候?在陳陣把小犰狳捧給她的時候?還是在尚義路那棟殘破建築的窗口之後?
不可能。
齊雲曉用力甩了甩頭,把這些複雜的東西從腦中甩了出去,她倒是希望那之後的一切都是幻象,這樣她就能平安回到梁城,讓梁城的人提前防備着百年事變的到來,父親齊峰就不會死去,之後的一切都将會改變。
世上會有那麽好的事嗎?或許有,但應該沒有生在她的身上。
齊雲曉環顧四周,如果那個林晉是作用在她大腦中的幻象,那麽制造幻象的人一定要看着她,視線要鎖定她,才能在她腦中制造幻象,隻要能殺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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