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這麽想下骈,陳陣可能會把問題上升到哲學角度,或是神學角度。
幸好他及時醒悟過來,意識到幻覺隻是今晚才出現的,證據就是他黑暗原本能夠感知到裏面的一切,白天在催長變異植物的時候還清楚的感覺到了秦山,但現在無法感覺到了。
幻覺裏的事物都會随他的意志改變,他從來沒想到過黑暗無法感知到餘圖和秦山這件事,沒有想過的事發生了,證明這和幻覺有關,也證明幻覺是今晚才出現的。
他現在可能是在自己家裏,還在睡覺,可能是在工廠倉庫裏,也可能是在地下八層的走廊裏,在走廊裏的可能性最大,因爲那兩個發牢騷的人說了樓智康想要拍一個人馬屁的事,這是陳陣所不知道的,認知之外的東西出現了,那就很可能是真實的,不過也可能是他的想象,大腦總是喜歡把事情合理化,甚至出現篡改記憶的事。
無論如何,現在應該盡快想辦法脫離幻覺。
思給的時間比現實的時間要快得多,幻覺裏的十分鍾可能隻是現實世界的一秒,但是對方有強化人,動作快,耽擱一秒可能都是危險的事。
怎麽出去?用雙腳是無法逃跑的,人不可能逃離自己的思維,就算在幻覺裏走到地球的另一邊,現實中的他還是在原地不動的。
陳陣往回走去。
“不追了?”餘圖好奇的問道。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爲在陳陣的認知裏,餘圖就應該這樣問,不問才是不正常的。
“不用追了,走吧。”陳陣回頭說了一聲,帶着二“人”繼續往前走。
這是個夢,卻不是噩夢,越貼近真實的幻覺越容易讓人陷在裏面,察覺不到這是幻覺,如果突然出現一大群妖魔鬼怪這種現實世界裏不存在的東西,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在做夢。
原路返回,來到了下樓的的地方,樓梯卻不見了,隻有一面光秃秃的牆壁。
“這裏應該有一把通往地下九層的樓梯。”陳陣閉上眼睛這樣想道,然後再睜開眼睛。
牆壁沒有消失,樓梯沒有出現,環境出現了變化,但不是以他的意志來發生變化的。
他轉頭對跟在後面的秦山說道:“你去把其他人都叫過來,走樓梯。”
秦山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色,問道:“什麽其他人?樓梯在哪?”
“你應該立即就去。”陳陣又補充了一句。
秦山仍是一臉茫然的站着,似乎無法理解陳陣的這句話。
“方爲應該會跟過來看情況。”陳陣這樣想着,回頭往身後看去。
方爲沒有出現,走廊的盡頭也沒有人,無論是人還是環境,都不會随着他的意志發生變化了,他第一次接觸幻覺這東西,不明白怎麽回事,猜測應該是給他制造幻覺的人察覺到他已經知道這是個幻覺,改變了一些東西。
想要及時作出改變,那人就必須觀察着幻覺,也就是說,對方也在這裏,藏着,假裝成餘圖和秦山,或是用上帝視角看着。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是對方也在幻覺裏,那就無法傷害到現實世界的他;壞處是對方能實時控制幻覺,要離開就更難了。
現在應該做什麽?
先試試能不能把餘圖和秦山殺了,避免制造幻覺的骨子裝成他們中的一人。
陳陣放出黑暗,雖然感覺不到二人的存在,但使出次聲波後,也讓二人變成了血人倒在地上。
沒能脫離幻覺,不過陳陣又發現了幻覺的一個特點,那就是“真實”。
他的黑暗和次聲波是能夠傷人的,所以使出來,就能殺了餘圖和秦山,但是自從意識到這是幻覺,地下十層、餘圖和秦山都是假的之後,幻覺就發生了變化。
陳陣失去哪些“真實”,制造幻覺的人就能獲得哪些“真實”,并加以改變。
整個環境對他來說都變成了虛假的,變成了對方的真實,這同樣對陳陣來說有好有壞,好處是對方如果制造了殺人的陷阱,他知道那些都是虛假的,不會傷到自己,陷阱就沒用;壞處是環境被對方得到了,可以随時改變,他容易被迷惑。
身上的東西都是真實的,他自己、衣物、斷刀、影子的匕首、繃帶、火柴、蠟燭、振石和幾枚獅币都是真實的,除了殺死制造幻覺的人以外,陳陣還沒能想出脫離幻覺的方法,靠這些東西似乎不行。
當然,還有黑暗也是他的真實。
陳陣放出黑暗往前走去,用真實的黑暗去驅散虛假的環境,果然連牆壁都觸碰不到了,仿佛走在一個絕對漆黑的地方,廣闊無垠,走不到邊際。
該怎麽辦?
不受環境、虛幻的影響,陳陣可以專心思考,可是仍然毫無頭緒,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因爲時間是真實存在的,永遠也不可能被對方奪去,隻是他在現實世界裏沒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很可能有一把刀正砍向他的脖頸。
人是無法走直線的,哪怕陳陣能把他的腳距控制到極限,仍會有極細微的偏差,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大概已經走歪了,穿過牆壁了。
他幹脆跑起來,不去控制自己的腳步,随意的亂跑,如果能撞到東西,就說明那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什麽也沒能撞中,不過這又給了陳陣一個想法——制造幻覺的人是真實存在的,無論得到多少虛假,那人也不可能失去自己的真實。
也就是說,那人無法遁形,要是他把黑暗之外的一切都變成絕對的黑暗,那他就會顯露出來。
陳陣停下收起黑暗向四周看去。
他看到的一座城市,繁華的大都市,聳立在面前的是洲際酒店,他跳下來的地方。
這是記憶中的清濟市,他上輩子生活的地方,汽車引擎的聲音已經變得非常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街上的行人、天上的飛機、窗子玻璃照出來的白雲……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假。
對方應該是知道了他的記憶,從記憶裏找出了這個地方。
“你應該是第一個生在災變後,又回到了真實的災變前世界的人。”陳陣站在街頭這樣說道。
既然能夠知道他的記憶,也應該能聽到他内心的聲音才對。
對方沒有回應,或許是在盡情的體驗這個世界。
爲什麽要讓對方享受呢?陳陣不打算給那人這樣的機會,他又放出了黑暗,既然這是他的幻覺,那麽當他什麽也看不見的時候,世界也就不複存在了。
那人此時應該就在黑暗之外,一片混沌當中,或許正在罵陳陣小氣,可他也聽不到,因爲黑暗會隔絕一切聲音,這是真實。
看得見的時候,世界是幻覺,那人能隐藏在幻覺當中;看不見的時候,世界是混沌,陳陣也沒辦法把那人找出來,這就是幻覺的可怕之處。
用黑暗去探索呢?陳陣試着做了一次,可惜沒用,無數的觸手放出去,什麽都觸碰不到,對方既然能控制幻覺,也就沒必要站在他的旁邊。
再次收起黑暗,陳陣又看到了戰場,炮彈落在身旁爆炸,無數的子彈帶着尖嘯聲從身旁飛過去,甚至穿過他的身體,這是他記憶中電影裏的場景,虛假的東西無法傷到他,這是真實。
“地面應該也是虛假的,我不應該能站在上面。”陳陣也不想讓對方享受戰争來帶的刺激感。
果然,他說完這句話,身體就浮在了空中。
再次放出黑暗,沒有了地面的阻攔,黑暗已經變成了一個完美的圓球,飄在空中的感覺很奇妙,這應該是夏帆都體驗不到的,因爲她隻能對抗地心引力,并不是真正的飄浮。
必須想個辦法看到制造幻覺的人,再用黑暗去對付他。
陳陣飄着想了一會,拿出了那對振石。
振石的振動能夠排開黑暗,如果把振石湊在眼睛前,讓振動形成的氣泡排開黑暗,是不是就能看到外面了?
他試着這麽做了,可是失敗了,無論怎麽努力,振石的振動都無法脫出黑暗,黑暗總是會包裹住振動氣泡,哪怕被推得變形,也始終有薄薄的一層覆蓋在振動氣泡上,就算再薄,絕對不會透光,陳陣也沒辦法看清黑暗之外的景象。
他永遠不可能脫離自己的外放振動。
同時,他也發現了一件很詭異的事,振動氣泡來到黑暗邊界,黑暗拼命想要包裹住氣泡,難以控制的往前移,竟帶着他也往前飄出去。
這是物理學不能解釋的東西,一個人想要揪着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提離地面,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因爲力已經完全抵銷了,用盡全力也隻會把頭發拔下來,可黑暗卻帶着陳陣往前移,相當于他揪着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提得飛起來了。
這又是值得研究的事,因爲這種事情的發生和幻覺無關,振石和黑暗都是真實的,制造幻覺的人也絕對不可能知道他在幹什麽,不可能配合他行動。
可現在不是研究這現象的時機,他必須借助真實來看穿虛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