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隊長立即派人去通知柯修遠,魂不守舍的陪着柏朗一行人往城裏走去。
他把柏朗叫作“東西”,那麽柏容也是東西了,柏家所有人都成了東西,這事可大可小,純看柏朗心情,柏朗就算現在拔出刀來把他砍死在這裏,也沒人敢說什麽,或是過些年突然想起這事,寫個條子來,他一樣要完。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自己危險,他又偷偷看向了其他人,希望有人能替他說說好話。
李衛留意到了他那心虛的樣子,自然不打算放過他,湊過去笑着說道:“盛明,别擔心,等你死了燒成灰,裝在小盒子裏,你也是‘東西’了,咱們一樣一樣的。”
名叫盛明的士兵隊長聽到這話,汗都下來了,瞪了一眼李衛,又看向别人。
他看到了陽炎,覺得面熟,直到想起來是誰才大吃一驚,臉色變得蒼白,現在可以确定這些人都是李衛叫回來的幫手,隻是他不清楚柏朗爲什麽會和陽炎攪在一起。
其他人盛明就不認識了,陳陣當初夜訪丁府,沒有驚動士兵,餘圖和霍老帶來的也都是自己人,追逐的時候倒是被不少士兵看到,但始終沒有暴露身份,事後丁龍星也下了封口令,因此在這群人裏,盛明就隻認出陽炎一個,這一個就很不得了了,因爲陽炎和丁鈴是有“特殊”關系的。
“怕是要打起來。”他這樣想道,人數方面是己方占優,丁龍星那邊的兵都是徐城的本地兵,數量少,柏朗也沒帶多少人來,要是真打起來,應該還是有勝算的。
而且聽說現在有針對柏家人的刺殺,如果柏朗被殺了,自己這條命也保住了,就是不知道徐城裏有沒有隐藏着殺手。
這樣盤算着,盛明又開始期盼着有殺手來把這些人全部殺死,這樣自己的小命就保住了,柏朗被殺這種事也怪不到他頭上,他隻是個中隊長,守大門的,柏家的人要怪也隻能怪丁龍星和李衛他們。
來到了市中心附近,已經找得滿頭大汗的柯修遠帶着一大群人迎了過來。
這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很瘦,臉色蒼白,酒糟鼻,黑眼圈,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很是疲倦。
聽到柏朗到來的消息,柯修遠差點吓得坐倒在地,懷疑柏朗是來整治自己的,可聽說柏朗隻帶着幾個人後,又稍微安心下來,開始懷疑柏朗的真僞,在這種時候,身邊隻帶着幾個人,豈不是找死?
懷疑歸懷疑,他還是得出來看一眼,這時看到了,确實是柏朗無疑,又開始緊張。
“不知二公子到徐城來有什麽事?”柯修遠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哦,朋友成親,我來見禮。”柏朗笑着說道。
柯修遠愣了一下,問道:“二公子在徐城還有朋友?不知是哪位貴人?”
“喏,就是他了。”柏朗指了指陽炎。
陽炎的衣着很低調,還戴了頂鬥笠,免得在城門口就和士兵起沖突,他在徐城很有名,卻不是什麽好名聲。
聞言擡起頭來,對着柯修遠微微一笑。
“原來是你。”柯修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聽到他的這句話,陽炎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不見了,皺着眉問道:“不對啊,你不應該認識我啊,我又沒碰過柯家的女人,也從來沒有拜訪過柯家。”
聽到這話,陳陣擡起頭來看着柯修遠。
感受到了陳陣刀子般鋒利的目光,看過去,卻隻能見到一雙平靜的眸子,柯修遠笑着對陽炎說道:“我确實沒明着見過你,可是在酒樓喝酒的時候,我透過窗子看到過你,‘徐城三大患,鸷蟲餓狗陽炎郎’,我怎麽可能不見上一面?”
聽到這話,周鼎“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柏朗等人也憋笑看着陽炎,經常聽段征明調侃陽炎,還以爲說得有些誇張了,哪料到還說輕了,段征明一點也不惡毒,他的形象在幾人心目中又變得高大了一些。
陽炎被看得不自在,笑道:“沒想到我居然這麽有名。”
柯修遠不再理會他,轉頭對柏朗說道:“二公子先到我府裏歇歇腳吧,寒酸是寒酸了點,至少暖和。”
“不,随便找個地方住着就行了,我帶的人不多,也打算低調一些,住府上,萬一發生點什麽意外,還弄出麻煩來。”柏朗早就和陽炎他們商量過了,肯定不能住柯府,哪怕睡大街也比念在柯府裏安全。
柯修遠又勸了幾句,見柏朗推辭得很堅決,就不再多說什麽,叫人去查了一下,城中心附近找了個棟沒人居住的小樓,命人打掃一番,安排一行人住了進去,雖是閑樓,某大族的地産,但幾個人住整棟樓,也不算虧待了柏朗。
等柏朗他們住進去後,柯修遠一行人就離開了,隻留下了幾聽差的等在樓外,連一個士兵都沒派,免得引起懷疑。
…………
柯修遠前腳走,陽炎、周鼎和李衛三人就離開了小樓,朝着丁府走去,來回一趟得花大半個月時間,就連李衛都不知道現在徐城是什麽情況,急着回去詢問。
柏朗、方爲和陳陣留在樓裏,陳陣繼續閉關,雖然都閉到别的城來了,但這一路上都是坐馬車來的,隻是出城進城步行了一小會,權當放松腦子,他的閉關狀态并沒有解除。
他在這裏,柏朗也隻能在這裏,影子要天黑之後才來,沒有陳陣,柏朗的安全是個大問題。
丁府建築和半年前沒什麽區别,但是安靜了不少,這時已經入春,天氣漸漸暖和,可丁府裏的溫度仿佛比外面低了一些。
“有人監視着這裏,不少人。”走進府裏,陽炎低聲對周鼎說道。
“單我看到的就不下五個。”周鼎點頭,這監視等級可不低,難怪丁龍星還沒等柯家事發就急着派李衛去找陽炎。
丁龍星在上班,沒在家裏,陽炎他們等了沒多久,茶都還沒泡來,丁夫人就快步從内堂走了出來,笑着對陽炎說道:“總算是來了。”
徐城的情況不用問丁統領,丁夫人也一樣了解。
“盯着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了。”她皺着眉說道:“柯修遠三番五次上門來問親事,一直想把訂親的日子提前,龍星越推辭他越來勁,又吵了幾架,可也吵不出個結果了,龍星擔心柯家沉不住氣,怕他們上門搶人,所以上班都帶着小鈴兒。”
“搶人?爲什麽?不就是想把丁龍星栓在這裏嗎?柯修遠糊塗,但不至于這麽着急吧?”陽炎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變味了。
來的路上他就想過,丁龍星要走,柯修遠沒理由硬留他,都有走的心了,自然不可能替他好好打仗,他走了,柯家反而少了内患,不用擔心什麽,沒道理一定要留下丁龍星,還用丁家的人來威脅,還要打丁鈴的主意,這要麽是另有隐情,要麽是柯修遠徹底瘋了。
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誰知道呢?他就想想把咱們家也拖進泥沼裏。”
“不對勁。”周鼎也搖了搖頭:“沒道理這麽做,拖你們下水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在這當口,以其把你們栓在城裏,柯家還不如舉家逃出去,呆在城裏找死不成?”
“所以才說柯修遠發瘋了,除了發瘋,我們也想不出來别的解釋。”李衛無奈的笑着說道。
“不像發瘋,他一定有别的意圖。”陽炎敲着椅子扶手,看着地闆思索着,柯修遠剛才看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也是個奇怪的地方,就算在酒樓上看過他,也不應該記那麽清楚,而且他現在的精神面貌已經和當時不同,一眼就認出來,也太神了點。
“先回去吧。”周鼎看向陽炎,他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陽炎也轉過來,和周鼎對視一眼,心有靈犀般的也想到了那個可能,點頭站起身來,二人從小就打架、一起加入狼衛、一起訓練、一同出生入死,最後成爲了外衛的正副隊長,隻是當上正副隊長後,當值的時候就分開了,之後就沒有一起戰鬥,否則配合的默契程度恐怕能和骨子獵手比肩。
李衛和丁夫人不明白他們想到了什麽,都好奇的看着二人。
“我們先回去,等晚上丁統領回來之後再來拜訪。”陽炎對丁夫人說完,又看着李衛說道:“你先去找丁統領吧,把我們的計劃說一下,不過……那計劃說不定也用不上了,我們先走一步。”
二人告辭走出丁府,原路返回,往那棟小樓走去。
走了沒多久,周鼎就開口說道:“後面有尾巴了,前面大概也會有人堵,一會如果開打,我們就分頭往那邊跑,不戰。”
“好,不戰。”陽炎點了點頭,伸手到口袋裏,摸向他的強化藥劑。
強化藥劑是他們出門前,陳陣讓他們帶上的,他似乎很早就猜到了那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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