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陣解開系着錢袋的繩子,看着對方,把錢袋翻了個底朝天,在樂園鎮花了不少錢,裏面還剩下幾十枚硬币,叮叮咚咚全部掉在地上,其中一些砸在他腳背上,往前滾去,散得到處都是。
一些硬币滾到了人群裏,撞在那些人的腳上,旋轉着倒下,那些人低頭去看,又擡起頭來茫然的看着陳陣,不知道他這是在幹什麽。
陳陣帶着遊先生退到牆邊,留出了中間的空間,對着倒下來的錢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幹什麽?”帶頭那人瞪着陳陣,拍手掌的金屬棍子也停了下來,懸在空中。
“如果你們是爲了錢,可以去撿了。”陳陣靠着牆,再次指了指地上的硬币。
幾千獅币,數量不算少了,錢包已經倒空,如果那些人真是爲錢來的,這時應該上去撿錢,讓出條路來,不再去管陳陣和遊先生,不是和盯梢的人一夥的;如果他們有别的目的,就不會去管那幾千塊錢,會繼續盯着陳陣和遊先生。
反正背包裏還有一袋錢,包放在客棧房間裏。
“娘的,小看我們?”帶頭的人臉上出現了憤怒的表情,一揮手,喝道:“抓住他們!”
抓住?
陳陣聽到這兩個字,轉頭對遊先生低聲說道:“讓他們抓住,注意别受傷。”
“好。”遊先生站在原地,沒有反抗。
兩群人圍上來,揪住二人,沒有預想中的抵抗,手裏的武器也就沒能派上用場,空有一番鬥志沒處使,心裏空落落的,都覺得怪異。
抓着陳陣左手衣袖的人碰到了他的胳膊,都覺得奇怪,手臂硬邦邦的,肌肉再結實也不可能硬到這個速度,忍不住碰了碰,懷疑陳陣佩戴了臂甲之類的防具。
抓住遊先生那些人則隻是單純的揪着她的衣服,并沒有毛手毛腳。
“果然不是爲了錢。”陳陣看着那個帶頭的人說道:“你們是士兵?”
地上的錢被踢來踢去,踩來踩去,卻沒有一個人彎腰去撿,抓人本來就用不了那麽多人,跟在後面的那些俯身撿幾枚錢币也不會有人看到,這些強盜的紀律性未免也太好了點。
“士兵?你倒是看得起我們。”帶頭的人笑着走到陳陣面前,用他那根金屬管子頂着陳陣的下巴,問道:“你到飄零劇院,有什麽目的?”
“看戲。”陳陣淡淡的回答道,這樣的問題,也隻能有這樣的答案。
“看戲?”那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看了看巷子兩頭,說道:“就讓你看個夠好了,帶走!”
一行人立即押着陳陣和遊先生往劇院後方,剛才買票的那個方向走去,遊先生看着陳陣的動靜,有點擔心陳陣在這個時候動手,對方抓得巧妙,雖然沒有亂來,但裏面外面的衣服都被揪住了,掙脫不是件難事,卻會把衣服撕壞。
後面倒是留下了兩個人來撿錢。
好在陳陣仍沒有動手的打算,對方帶他走哪,他就往哪走,本以爲會帶到了一個隐密的、難以發現的地方,就像是豫城的一雨會秘密據點,沒想到走出巷子,右轉又走了一截,他們在劇院後面的小門前停了下來。
更讓他意外,帶頭那個走過去,掏出把鑰匙,打開了劇團緊緊鎖着的後門。
他走回來,對陳陣和遊先生說道:“你們要是亂叫亂喊,我就把你們舌頭割下來。”
“放心。”陳陣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喝下午茶時與朋友聊天。
他的鎮定反而讓對方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揮手,那些人押着二人走進了小門。
門裏有燈籠,提杆插在牆壁上的支架裏,既可以當路燈用,又能随時取下來帶走,幾個人提上燈籠,照着走了一截,來到了樓梯口。
樓梯一邊通往上方,一邊通往下方,很窄,隻能容三個人并排上下,這裏應該是劇院的後台,樓梯是供内部人員使用的。
看來劇院、劇團已經被人控制了,叢姐就算平安無事,也失去了自由,被迫打工之類的,混口飯吃,也不知道有沒有受苦。
可這解釋不了爲什麽一打聽劇團就會被人盯上,能控制劇團的肯定是本地有勢力的大型組織、幫派,一部分士兵也是他們的人,這就可以解釋爲什麽向士兵打聽劇團就會被他們盯上,可兩個外地人來打聽劇團,根本不可能對本地的大型組織産生威脅,沒必要派人盯着,還盯得這麽嚴密。
這些人對劇團十分熟悉,下了樓梯來到地底,穿過一個放着舞台布景的大倉庫,再往前走,來到一扇門前,帶頭的人再用鑰匙打開門,提着燈籠走進去,押着陳陣和遊先生的人跟進去,不過大部分還留在外面。
這是間放戲服的倉庫,無數個裝着萬向輪的那種落地衣架靠在裏面的牆壁上,排得很整齊,幾乎占了半個房間,另外半個像是辦公室一樣,放着沙發、茶幾,資料櫃、桌子椅子等東西。
那些人把陳陣和遊先生推到沙發上坐下,圍着他們,帶頭的人則搬了把椅子,在茶幾對面坐下來。
門關上了,陳陣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很滿意,在這種密閉空間裏,隻要他守住門,就沒有一個人能跑出去,就算外面還有人在放哨,隻要守住樓梯口,也沒有一個人能離開。
“說吧,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帶頭的人把玩着他的金屬短棍,向陳陣問道。
“樂園鎮。”陳陣如實回答。
“樂園鎮?”那人愣了一下,說道:“樂園鎮不是在弄什麽聚會嗎?你們爲什麽要到雍城來?”
樂園鎮裏的人已經全部“消失”,地道入口也被泥土封起來,就算有人去到火山附近,也沒辦法再找到樂園鎮,沒人知道那些人的情況,所謂的“聚會”還要持續一段時間,等那段時間過了以後才可能有人去找,而那些被抓早的人恐怕早就到了兖城,在附近挖礦了。
“我在那裏聽到了飄零劇團的事,想來看看。”陳陣繼續說着實話。
“想來看看?看什麽?”那人更加疑惑了,就算是重度戲劇愛好者,也沒道理在聚會結束之前跑來凝城看戲。
“看叢姐。”陳陣擡頭看向了那人,他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麽要抓他們,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意圖,現在的情況就像是被警察抓起來問話一樣,不直奔主題的話,再這麽問下去也是白搭。
“果然!”那人的反應比預想得還要激烈,用金屬棍子重重一敲茶幾,冷笑道:“想要殺叢姐可沒那麽容易,被我們抓到了,你們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殺叢姐?”陳陣驚訝的轉頭和遊先生對視了一眼,向那人問道:“有人要殺叢姐?”
對方也愣了一下,無論是從陳陣的表情、動作和語氣來看,都不像是在演戲,似乎是真的感到意外。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一個人拿着一個背包和鬥篷走進來,向帶頭的人耳語了幾句。
陳陣已經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高舉向他說過,叢姐和雍城的士兵關系不錯,看來守城門的士兵、盯梢的人和這些家夥都是叢姐的人,應該是聽消息說有人要殺叢姐,所以這些人都很緊張,剛好碰上陳陣和遊先生到來,沒進城就問起劇團的事,便把他們當成了來殺叢姐的人。
“你是……陳陣?”那人拿着鬥篷,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着陳陣。
“啊!他的左臂!”另一個人突然叫了起來,正是押陳陣進來,觸碰過他左臂的人。
知道是叢姐的人,暴露身份也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陳陣捋起衣袖,展露了一下他的骨臂,皺着眉問道:“是誰要殺叢姐?”
“嗚——”看到骨臂,屋子裏的人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暗自慶幸剛才陳陣沒有動手,否則他們哪裏還有命在?
帶頭那人一臉喜悅,沒有回答陳陣的問題,隻是激動的說道:“你來了!你來了就好!”
說着他又看向拿包那人問道:“叢姐沒有上台吧?”
“沒有,她這幾天不露面。”那人立即回答,又忍不住看了陳陣一眼,雖然搜到了鋪在床鋪下面的藍鬥篷時,就隐隐猜到了陳陣的身份,所以才急急忙忙跑過來報信,以免自己人都被屠光了,但确認那就是陳陣之後,還是忍不住心頭震驚。
“那就快把她叫來。”帶頭的人把背包和鬥篷放在茶幾上,有些語無倫次對屋子裏那些人說道:“好了,都出去吧,别杵在這裏礙眼了,倒茶來,好茶,剛才你們什麽也沒看到、沒聽到,會說夢話的人自己先把舌頭割下來,吃的,把吃的都拿上來。”
送背包來的人立即轉身跑出去,臉上也是歡喜的表情,屋子裏那些人也微笑着走出去,很快就有人把茶水、點心端了進來。
他們發自内心的喜悅,卻讓陳陣微微皺了皺眉,看到他來會這麽高興,說明叢姐的情況已經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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