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圈一個棚,合成個很大的“田”字,中心有間原木搭出來的兩層樓小屋,四條小路組成了中間的“十”字,屋子本是給照顧牧場的人住的,可是這裏味道實在太重,就算受得了薰,住得久了嗅覺也會出問題,搞不好鼻子都會出現變病,屋子就被當成了放幹草的倉庫。
也因爲氣味問題,飯後散步的人很少到牧場來,去田間小路或果林裏要舒服得多,就算到草場玩,也會離牧場比較遠,陳陣随着遊先生來到附近,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先聊會天吧,免得後面有人跟着,我們看起來像可疑人物。”遊先生從地上撿起一捆草料,帶着陳陣走到羊圈旁,草料是爲閑得沒事幹跑來這邊玩的小孩子準備的。
化身女人,聲音也完全變成了女性的,柔和、悅耳,清爽得讓陳陣都覺得吃驚,他曾經認識一些擅于僞裝的殺手,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完成度,就算外表能完美的女性化,聲音也無法完美轉換。
他很想看看遊先生的喉節能否藏住,可是齊肩的頭垂在兩旁,衣領也豎得比較高,看不到。
羊圈裏的綿羊争搶着遞過去的草料,搶不到的在後面咩咩直叫喚,遊先生握緊草根,享受着草料被扯斷時的震感,直到離得很近才放開手。
“你知不知道羊的眼睛爲什麽是長方形的?”喂了一會,遊先生忽然問道。
“不知道。”陳陣仔細看着羊眼睛,果然是長方形的,看起來有些詭異。
“因爲一部分被獵食動物是橫向縫狀瞳孔,視度廣,看遠處的物體更清晰,對豎向移動的物體更敏感,低頭吃草的時候橫瞳也能和地面平行,方便觀察天敵;部分獵食動物是豎向縫狀瞳孔,對橫向移動的物體更敏感,看近處的物體更清晰,方便捕食。”遊先生低頭看着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陣不知道說這些話的意義何在,他以爲遊先生會繼續說地牢的事。
“我是從書上看來的。”遊先生轉頭看着陳陣,嫣然一笑,又道:“有巡邏守衛來了,靠近一點,怎麽說也是裝成情侶來這裏的,裝像點。”
陳陣對遊先生始終有所提防,不過這種時候,還是配合比較重要,他稍稍橫移一步,和遊先生肩并着肩,他們背着牧場
“别不自在,我是女的,不過你要幫我保密。”遊先生說着,輕輕偎在陳陣身側,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一會守衛走了我們就去屋子裏,屋裏有條地道,通向地底。”
陳陣沉默了一會,皺眉問道:“如果洞在屋子裏,守衛不會進去巡邏,我們爲什麽要站在這裏說話?”
遊先生笑着說道:“怎麽?怕我害你?”
“我沒有信任你的理由,跟着你是因爲我也沒有不信任你的理由。”陳陣很坦誠的說道。
“可是你明知骨樂園的人可能對你不利,你還是和他們合作了。”遊先生把最後的草料塞給了一隻綿羊,扶着羊欄說道。
“就是因爲我知道他們可能對我不利,我會多加小心,所以才敢和他們合作,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不利。”陳陣站着一動不動,像座雕像。
“你永遠看不清我的真面目,但是你可以信任我。”遊先生看着聚在面前的羊群,說道:“在這裏說話,是因爲偶爾會有守衛到屋子裏察看,必須等時候差不多了才進去,‘時候’指的是下面的守衛查完房之後,查房的時間不定,我們必須等待下面的人上來通知,你不是我在骨樂園的第一個合作者,走。”
說完這些話,巡邏的三名守衛也已經走到了前面,她立即來到那間被當成了倉庫的屋子前,爬牆來到小屋二樓,靠近屋頂的一扇小窗前,推開窗子爬了進去。
陳陣也跟着爬了進去。
屋子裏很暗,遊先生點亮了一根蠟燭,用一張卷起來的黑紙罩在蠟燭周圍,這樣光就不會透出去,隻會照向上方,仍然很暗,但至少能看清東西了。
裏面推着一垛一垛的幹草,遊先生把蠟燭遞給陳陣,将角落裏碼得很高的那幾垛搬開,跳到其中一垛上面坐着,繼續等待。
又過了五分鍾左右,角落的地闆被敲響,僅僅敲了兩聲就不再響了,如果不把草垛搬開,聲音就會顯得十分沉悶,傳不出來,就算屋裏有守衛也很難聽到,聽到也會誤以爲是外面有什麽東西撞了下牆壁。
遊先生立即走過去,拉起地上的一塊破木闆,露出下面一個很小的洞口。
她戴起手套,示意陳陣把蠟燭遞給她,接過蠟燭就往下爬去,進了洞口就把卷起來的紙取下來放在洞旁,示意陳陣爬下去時把旁邊的草垛蓋上。
陳陣跟着爬進洞裏,把草垛拉過來罩在洞上,洞很深,沒有梯子,隻垂着一根繩,從土壤的幹燥情況來看,這個洞已經挖出來很久了,剛到這裏時遇到的那個瘋骨子很可能就是從這裏爬出來的。
“其實樂園鎮有很多個這樣的洞。”等陳陣弄好一切,遊先生吹滅蠟燭,一邊往下爬一邊說道:“可是整個樂園鎮就是個大監獄,就算能從地牢裏爬出來也會被守衛抓住,所以地牢裏關着的人一般不會出來,除非神智不清,或是找到了離開鎮子的方法,可惜目前還沒人能找到,我們先滑下去,地牢裏是有抑制氣體的,你盡量憋着氣,下面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
陳陣應了一聲,減緩呼吸頻率,左手握着繩子往下滑,度很快,遊先生的手套摩擦着繩索,有輕微的聲音,可以大緻判斷她離得有多遠。
洞很深,往下滑了兩分多鍾才到底,聽到手套摩擦繩索的聲音消失,陳陣也握緊左手停下來。
一聲咳嗽響起,很低沉,是遊先生出來的,接着下面就出現了微弱的光,也照出了遊先生的身影,她滑到繩子的盡頭,放開繩子落到底,矮身鑽進了亮光裏。
陳陣也跳了下去,現透出光的小洞方方正正,高及膝蓋,地洞又窄,沒辦法換姿勢,隻能坐下來先把腳伸出去。
兩隻腳一伸出去,就被一雙手抓住,将陳陣整個人拉出去,拉他的人是換成了男性模樣的遊先生,旁邊還站着個人,拿着一塊方方正正的水泥闆,小心的堵住洞口,嚴絲合縫。
這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瘦削、衣着破舊,堵住口子之後就躺到床上不動了,像是在裝睡覺。
一間小小的牢房,三面是牆,一面是很粗的鐵栅欄,遊先生已經在栅欄邊等他。
陳陣猜想這栅欄應該也是遊先生找他合作的理由之一,他到現在還沒有呼吸過,走到鐵栅前,握住其中一根。
“守衛半小時來查一次房。”遊先生把聲音壓得很低,說道:“我們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今天不救人,隻是來見老大一面,商量逃脫方法的,他在最裏面的房間,裏面沒有抑制氣體。”
陳陣點了點頭,用力,把其中一根鐵條拉彎,他的握力有幾百千克,臂力還要大,不過拉彎這根鐵條也盡了全力。
…………
…………
與此同時,就在他們頭頂上,地下一層研究部的某間小型實驗室裏,田凱澤正坐在金屬桌前,微微駝着背,正伏在一架顯微鏡前。
顯微鏡旁邊放着一個培養皿,不過裏面裝的是一些白色粉末,正是陳陣手臂上刮下來的骨粉,骨化部位是有恢複功能的,割掉一小層,很快就能長回來,這段時間刮了好幾次,骨粉已經能覆蓋住培養皿的底部。
田凱澤喃喃自語着,他一直在研究着陳陣的骨粉、血液,試圖破解狂化藥劑讓陳陣強化的秘密,從衆人口中的描述來看,陳陣皮膚被劃開後,裏面露出了骨頭一樣的東西,很有可能是他在狂化後肌肉完全骨骼化了,隻有皮膚最外面,由死亡細胞組成的角質層沒有變,也就是說狂化之後,陳陣的細胞就骨骼化了。
如果能研究透這個秘密,普通人的臨時強化将會有重大突破,甚至研究出骨子用的臨時強化藥劑。
陳陣手臂上刮下來的骨粉和其他骨子不同,主要是形狀怪異,而且用不同工具、不同手法刮下來的骨粉,形狀居然相差不多。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田怡走進來,看起來有些生氣,皺着眉說道:“爸,都在等着你回去吃飯,你怎麽還在這裏。”
門撞在牆壁上,出了“呯”的響聲,把專注的田凱澤吓得一哆嗦,左手小指打在培養皿上,培養皿滑出去,撞在實驗桌邊緣的防護欄上又彈回來,一些骨粉灑在了光潔的桌面上。
他有些不滿的回頭看了一眼田怡,嘟喃了一句,慶幸培養沒有掉在地上,伸手去拿,手卻凝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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