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陣覺得自己像一顆正在被孵化的蛋,豪爽之極的夏達在形象上和母雞差很遠,卻意外周道,可是動作又過于粗糙,他所謂的帶陳陣到附近的池塘洗澡,就是倒提着陳陣的腳,讓陳陣憋着氣,涮涮鍋似的把陳陣侵進水裏擺弄幾下,然後提起來抖幾下控控水,就扔在一邊自己砸進池塘裏撲騰了。
這個時候,陳陣又會覺得自己像隻小雞,不僅斷掉的肋骨被弄得很疼,脊椎骨也險些被抖散,但那是他在盤古大陸度過的最輕松、愉快的時光。
夏帆和她父親完全相反,溫柔細心,不過從小就住在這裏,極少與人接觸,性格方面有些天真爛漫,正值花季,和同齡異性住在一起也不覺得别扭。
父女倆一直住在山洞裏的原因很簡單。
“我是個骨子。”這天,夏達啃着鹿腿說道:“我右腿外側有一部份骨化,可是始終弄不明白骨化的能力是什麽,害怕有人發現這個秘密後會把我殺死,我就離開了徐城,成了一個流民,練過根勢,還有幾分力氣,加入了一支結石獵人的隊伍。”
他大口嚼着肉,目光變得迷離起來,繼續說道:“流民、逐民也是有需要的,特别是需要女人,結石獵人搖身一變就可以變成搶女人的強盜,我也幹過不少這樣的事,嘿嘿……直到那天,抓到個女人,讓我一看到她眼睛就轉不動了。”
“被我們抓到的女人通常活不久,屍體也存不久,我一想,那女人對我胃口啊,不能被那些人糟蹋了,當天晚上隊裏的人醉倒後,就悄悄帶着她跑了,之後嘛……嘿,那女人成了我媳婦兒,然後是夏帆她娘。”
夏帆似乎已經聽過無數次了,自顧自吃着,一臉沒興趣的樣子。
陳陣卻知道要逃過結石獵人的追擊有多難,夏達和他的妻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大概正是這一路的艱苦奔波、患難與共,才有了夏帆的誕生。
隻是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腦子有些混亂,印象中,他應該是在樂園鎮才對。
夏達繼續說道:“有了老婆有孩子,我自己也得吃肉,日子就過得很緊,經常是飽一餐餓一餐,幸好樹林裏果子不少,老婆孩子都能吃,有時候獵不到肉,不過看她們吃飽我也就不覺得餓了。”
聽到這裏,夏帆起身端着她的碗到洞口盛湯了。
夏達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歎道:“夏帆一歲的時候,那天我打到了一隻野豬,心裏高興啊,媳婦孩子五天沒吃肉了,我自己也已經十來天沒飽過,野豬足我們一家三口吃很多天了,我拖扛着野豬回到藏身的地方,可看到的是大蟲子在吃我媳婦的景象,幸好大蟲子得了食,可能和我一樣餓,吃得很用心,沒有理會嬰兒的哭聲。”
陳陣觀察了一下周圍,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到過這裏,雖然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但夏達接下來要說的故事是知道的。
帶着孩子,夏達住進了一條路,那路頭也還算好心,什麽條件也不要就分了間屋子給他們住,夏達不管去哪都帶着夏帆,就這樣住了幾年。
嬰兒長成了小女孩,這路就不能再住了,呆下去的話夏達可能會被殺死,夏帆的下場也會十分悲慘,父女二人把從廢墟裏撿來的東西全部送給了路頭,帶着口鍋,來到了這個山洞居住。
…………
山洞突然消失不見,陳陣仍盤膝坐在地上,可手中的肉塊不見了,而是變成了一根竹竿,面前是一根竹杆。零↑九△小↓說△網
他隐約記得,這是他被夏達撿回去一個月之後的事了,骨折是很難痊愈的,在這一個多月裏,他每天吃着夏達獵回來的肉,每天聽着夏達講述他的當年勇,每天都看那件藍色的鬥篷在在眼前晃,穿在夏達身上,鬥篷其實是有些小的。
“這是夏帆她娘的遺物,包過夏帆的。”夏達經常抖着鬥篷這樣說道。
得到“能動”的批準後,陳陣仍不能參與狩獵,就在附近的池塘、河川裏釣魚,同時也開始鍛煉身體,釣魚的時候可以玩靜止或以極慢的速度動,不釣的時候則練“前世”學到的各種東西。
“你說我會不會變成骨子?”夏帆也在這裏,她常常跟他一起去釣魚,說一些盤古大陸的見聞,她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從夏達那裏聽來的。
這段時間,她每隔幾天就會問一遍這個問題。
陳陣每次給出的答案都是“不知道”,這種事誰也無法預料,但這次不同,他知道夏帆長出了雙翼,成了一名骨子,于是回答道:“會。”
可是夏帆對這個答案沒有任何反應,想着她的心事,一臉擔心。
“你傻啊!”林晉突然出現在陳陣身側,滿臉鄙夷,冷笑着說道:“和回憶裏的人說話,你是不是傻?”
陳陣皺起眉,不明白林晉在說些什麽。
“再不醒過來,你的心髒要麽爆炸,要麽肌肉衰竭無法跳動,還不如我幫你了解。”馮春出現在陳陣的右側,拄着他的方頭大錘,大光頭上冒着濃濃的白霧。
陳陣站起身來,眉頭越皺越緊,思緒有些混亂。
“還沒想起來?你果然是個遲鈍的人,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徐燕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陳陣轉過身,看到徐燕文的右手斷口處正在飙血。
“你正在接受強化,痛楚已經讓你的心跳速度過快,再不醒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你真不打算給我親手報仇的機會?”方爲坐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手握長弓,另一隻手輕輕彈動着弓弦。
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出現在身後,陳陣猛的轉過身,見孔度拿着把劍,伸腳在池塘水面上一點,躍過來,一劍向他劈來,強烈的劍光刺得他雙眼發疼。
…………
…………
猛的睜開眼睛,陳陣的瞳孔驟然縮到最小,再慢慢放大,感覺到了左臂的劇痛、全身的不舒适和左肩附近的刺癢。
他的心跳已經接近每秒三下,而且跳得非常用力,再這樣下去心髒就會出現損傷的,如果這裏有心率監護儀,此時一定已經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聲。
把左臂擡離強化液,陳陣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被汗濕了,他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到能讓自己安心的地方,可身體承受的痛苦并不會消失,就算大腦沒有反應,身體也會自動出現應激反應,最明顯的就是心跳加快、肌肉僵硬、身體出汗,可前兩個特征都是自己才能感覺到的,别人看不出來,出汗也算是正常情況,沒被當成是無法承受痛楚的表現。
要忽視如此巨大的痛楚,思緒必須藏得很深,深到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完全想不起來,否則這一招是沒辦法使用的,幸好在最危險的時刻候,潛意識将他喚醒,
安心的地方出現了敵人,美夢變成了噩夢,必定會驚醒。
心跳漸漸恢複,僵硬、酸脹的肌肉松弛下來,可是頭疼得厲害,腦袋像是要裂開一樣,陳陣把左臂放在扶手上,深深的籲了口氣。
…………
“六分二十二秒……”單向鏡後面,一名研究員用沙啞的聲音報出了這個驚人的數字。
“他沒有痛覺?”戴着眼鏡的那個老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要是沒有,剛開始的時候怎麽可能有那樣的反應。”田凱澤微笑着說道。
“一半……一半沒了,這麽多年收集到的變異植物,就這樣……”有人歎了口氣。
“這樣才有意思。”陳廣安也露出了笑容。
田怡已經開門出去,來到了陳陣的房間,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需要補水。”陳陣的聲音也有些沙啞,這個情景和他在病房裏醒來時很像,隻不過這次他掌握着主動。
田怡解開了約束帶,替陳陣拿來了水,陳陣這次不需要人喂,自己喝了,從躺椅上下來時險些摔一跤。
他看了一眼水槽,裏面還剩一半的液體,向田怡問道:“明天再來一次?應該可以吸光了。”
“呃……”田怡愣了一下,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忙道:“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包括強化的效果、強化的方向,還需要做一大堆測試工作才行,而且短期内強化幅度太大,連你自己都無法适應變化,要是身體出問題,就得不償失了,今天你先休息,我們明天開始測試。”
“有道理。”陳陣點了點頭,離開了研究部。
他吃了點東西就直接回家了,肌肉緊繃的時間有點長,沒力氣,今天下午的計劃是休息,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換上睡衣,他躺下就直接睡着了,天黑後才醒過來。
拖着酸痛的身子出去吃了頓飯,回來躺在床上看了會書,陳陣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切如常,感覺不出來哪裏強化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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