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群沒有去敲居民的門,也沒有去小巷子裏亂竄,隻是在主街巡邏着,就算有狼衛躲到居民家裏也沒關系,他們這邊也有狼衛,而且内衛外衛都有,之後會搜索全城的每一個角落,還能順便把幫助狼衛的人揪出來。
地底的情況又不一樣了,下面都是狼衛和強化人,其中一部分強化人就是曾經的狼衛,一部分是普通的市民,都是“協助者”的後代和被那些人收買、勸服的人,剩下的就是柏朗帶來的武者了,他們是動手之後才進入梁城的,大部分人的額角都刻有明顯的“逐”字。
沒有撕下胸關狼頭刺繡的狼衛都在逃往鋼材倉庫,有時不得不繞遠路,他們對這個立體的大迷宮比較熟悉,也有迷路的,但比那些從來沒下過地底的人要好得多,這樣的迷宮,就算有地圖也很少有人看得懂,那些可供上下的通道不是隻通往上一層或下一層的,有的很長,鑽過去後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鋼材倉庫是集合點,動手之後已經被偵巡隊員宣告給了整個梁城,強化人也立即行動起來,想要第一時間把這個點給占了,這裏是整個梁城戰鬥最激烈的地方。
三天的時間不算短,盡管還沒有徹底準備妥當,可這裏已經是一個初具規模的防禦工事了,對付強化人,鋼弩是很好的武器,速度快、力量大,還能直接射穿強化人的骨片,守在這裏的狼衛也有好幾十個,還能守好一會。
齊雲曉、叢姐、段大夫和老鸫頭都呆在鋼材倉庫的辦公室裏,焦急的等待着,牆角斜靠着一把鋼槍,那是叢姐的武器,她雖然因爲某些原因脫下了長襟,換上了護士服,但底子還在那,拿起武器就是一名合格的狼衛。
他們都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知道齊峰等人到了哪裏,路上是否遇到了危險,是否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同樣需要擔心的還有陳陣,他一早就失蹤了,到現在還沒有露面,按照原定計劃,陳陣是要在第一時間來到這裏的,林晉等人不會放過他,來到這裏至少是安全的,而且可以第一時間撤離。
問題是他得先來到這裏。
…………
城外,柏朗仍騎在馬上,擡頭欣賞着雪景,忽然有些想家,荊城在梁城的東北方,離得很遠,那裏的冬天更冷一些,每年冬天都會下大雪,以往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直到這次出遠門,在廢墟中心呆了很久不見雪,才覺得不對勁。
“柏二公子思鄉了。”彭紀站在一旁,看到柏朗望着天空發呆,笑着說道。
柏朗沒有回頭,隻是笑着說道:“彭先生是雍城的人吧?雍城到了冬天也下雪,但是肯定沒有荊城的大,而且北方的冬天幹冷,冷得比南方舒服,舒服得多。”
彭紀點了點頭:“梁城下這麽大的雪也算罕見了,這雪一下起來,倒是不像前些天那麽冷了,不過柏二公子要賞雪,最好還是能找個遮風的地方,别看得太投入,着涼了,您這匹馬雖然神俊,可腳埋雪裏,凍久了也會凍壞的。”
柏朗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彭紀的腳,說道:“誰讓你呆這兒了?還拐着彎子說腳冷,滾樹林裏躲着去,或是找隻大蟲子坐上面。”
彭紀笑得憨厚老實:“我這點小心思,二公子就别揭破了,怪丢人的,大蟲子就免了,我這就去樹林裏呆會。”
他讪笑着,剛要轉身往樹林走去,就見西邊的密林前,幾隻相臨的大蟲子突然回身對向密林,顯得十分突兀,不由得愣在原地。
柏朗和身後那幾個騎在馬上的人也被動靜吸引,轉頭看過去。
數秒後,隻見一個人飛身從樹林裏躍出來,大蟲子條件反射就攻擊他,卻沒能碰到,那人速度太快,飛得又高,落地後踏着雪往柏朗這邊跑過來,可是隻沖出來幾十米,就一頭載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這人斷了一條胳膊,是被直接扯下來的,斷口處參差不齊,血大概已經流光了,就算撲倒在地,斷口也沒有太多血流出來。
“死了?”柏朗看着那人問道。
“死了。”騎在無鞍馬上的孔度輕聲說道,聲音扁而尖銳,很難聽,但他說出來的話卻沒人會去懷疑。
“是營地的人。”孔度旁邊的那名老人也開口了,聲音渾厚低沉,像是在胸腔裏翻滾。
“圍魏救趙還是骨子跑掉?”柏朗又向老人問道。
“應該是骨子跑了,狼衛沒那麽蠢。”彭紀接口說道。
“有點意思。”柏朗笑着說道:“能提前醒來了,還能這麽快就脫困,骨樂園的那些人居然也沒把他攔下?嗯……奇怪,報信的人都到了,他怎麽還沒來?照理說,他能把骨樂園的人殺得跑來報信,實力是很強的,不可能追不上這人,莫非是故意放這人來報信的?他躲在樹林裏準備玩偷襲咱們?”
“我們去看一眼。”跟在最後面的那三個騎馬人裏,年紀最長的那人說道,但是說完沒有動,而是看向了孔度。
孔度仍閉着眼睛,微微一點頭,三人這才讓動缰繩,調轉馬頭往西邊跑去,路過地上那具屍體時,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三人都背着劍,都是孔度的徒弟,年紀最大的四十出頭,最小的三十不到,實力高強。
…………
那個具屍體不是陳陣故意放來的,而是從屍體堆裏爬出來的,手膀子被扯掉一隻,又被同伴的屍體撞飛,直接昏迷了,逃過一劫,醒來後,發現這裏已經成了一片死地。
血流得太多,沒有力氣,他知道在這麽冷的天裏,這兩種情況都能很快緻人于死地,于是再次注射了強化藥劑,拼死往這邊跑,他也不是來報信,而是來求生的,這裏的都是自己人,如果跑過來還剩一口氣,說不定就能被救回來。
可惜,失血太多,又接連注射了兩支強化藥劑,他看起來還年輕,其實内髒都已經過度衰老了,隻是強化之後對疼痛不敏感,無法察覺,沖出樹林遠遠看到柏朗等人,松了一口氣,也成了他最後的一口氣。
陳陣此時還在林子裏尋找食物。
剛才在空地裏折騰一番,昨天晚上吃的東西早就消化光了,饑餓難耐,又沒有力氣,像是頭垂死的老狼一樣在樹林裏轉悠。
冬天食物難尋,否則他也沒必要去尚義街,吃植物也隻能解除饑餓感,沒辦法恢複體力,吃了變異生物又會得瘋病,寒冬對于骨子來說是很難熬的。
轉悠了好一會,他找到了一個黑蟻巢。
螞蟻是躲在蟻巢裏過冬的,它們也會“冬眠”,隻是和傳統意義上的冬眠不同,仍會活動,隻是最大程度的減少活動,以避免出現不必要的熱量流失。
陳陣掘開蟻巢,大把大把的抓起螞蟻往嘴裏送,黑蟻有着極高的營養價值,可食用也可藥用。
螞蟻體内有酸性物質,蒸餾後可以得到蟻酸,吃起來也是酸的,但更多的還是泥土的味道,而且野生的螞蟻身上可能帶有細菌,要不是情況特殊,陳陣也不會選擇蹲在這個小土堆旁撚螞蟻吃。
這個螞蟻巢很小,一巢螞蟻很快就被吃完了,而力氣并沒有恢複多少,他蹲在地上,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挖開的蟻巢,剛站起身來,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
身體不聽使喚,完全無法控制,而身方有聲音響起,沉重而瑣碎,明顯是大蟲子的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身後。
如果是大蟲子,下一刻應該會立即展開攻擊,把陳陣殺死,撕成碎片,可攻擊并沒有像預期的那樣到來,反而是出現了說話聲:“看你的打扮……你就是陳陣吧?”
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陳陣沒有回答,他猜測自己動不了應該是這人搞的鬼,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
“奇怪,你爲什麽會在這裏?他們不是去抓你了嗎?就算沒抓到,你也應該在梁城裏,爲什麽會在這個地方?”那人又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陳陣仍然不能動,也沒有開口。
得不到答案,大蟲子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從身後來到身側,最後繞到了陳陣的前。
這是一隻大王虎甲蟲,有一對鐮刀般的上颚,合起來絕對能把人絞成兩截,虎甲身上坐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着瓦藍色蓑衣式軍服,頭頂左邊長着一隻白色的角,很短。
如果陳陣是從梁城出來的,就能看到這人和北門外那隻巨型沙蟲嘴裏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角的位置相對,一個長在左邊,一個長在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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