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的居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街上的狼衛變多了,甚至連外衛也開始在城裏巡邏,但誰都認爲這是和幾天前的那三聲巨響有關,城牆沒事,天虹也沒事,巨響來自地底,卻不知是被什麽樣的大蟲子撞出來的,說不定撞壞了梁城的保護底座,那就可能從城裏鑽出來,從沒聽說發生過這樣的事,但不是不可能的,因此有外衛巡邏也不值得奇怪。
感受不到風雨欲來,但市民們能看出來大雪将至,能抵抗強烈地震的城市,不需要擔心雪會把房屋壓塌,但是街上的積雪将是個不小的麻煩,市民們都做好了打掃積雪的準備。
陳陣在醫院裏躺了三天,射中他的箭頭上帶的不是病毒,而是毒藥,似乎是因爲身體不知道這一點,當成了病毒來處理,所以一直高燒不斷,直到毒藥代謝幹淨了才慢慢退下來。
林晉、彭紀、劉儀和豹侍都失蹤了,就在那天晚上,在病房裏交換完情報後,他們決定使用拷問法,就算林晉等人隻是被當槍使、什麽也不知道,抓到之後也算是一個很有價值的人質了,可是在楊炎帶領一批狼衛到醫院,周鼎帶領一批狼衛到豹侍住處,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像是蒸發了一樣,負責監視的狼衛卻什麽也不知道,很明顯,他們是在狼衛的幫助下消失的,而且還必須是對監視布置有較深了解的狼衛。
這同樣是總攻即将發起的信号,根據于善的猜想,季常歡那件事本來是想把狼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林晉那邊的,不應該這麽快就消失的,當天晚上就失蹤,很可能是因爲陳陣撞見了馮春他們,而馮春沒能把陳陣留下來,所以總攻會最大程度的提前,而且運輸通道不能用,對方還會調整一部分計劃。
對于楊淮安、齊峰他們來說,其實早晚已經無所謂了,甚至沒有派人去察看廢墟,現在已經能确定對方有狼衛奸細,有大蟲子,有強化藥劑,天知道還有些什麽東西,沒必要派人去送死,秦山跑得再快,也就和陳陣差不多,可他的戰鬥實力沒辦法和陳陣相比,去了有九成的可能性回不來。
陳陣認爲對方是想接管梁城,無論是不是,狼衛這邊都沒什麽辦法,他們總不能因爲不甘心就把全城人屠個幹幹淨淨,梁城不會消失,可不保衛梁城的狼衛,就不再是狼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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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這天,齊雲曉等在醫院門口,一看到就走過來,笑着說道:“走,老爸說今天好好吃一頓,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管,就當是提前過城慶,梅姨已經做了好多好吃的。”
陳陣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往齊家走去。
齊峰是行政議會的副會長,相當于副市長級别的人物,住的地方自然不差,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離中心醫院也就十多分鍾的腳程,不需要乘坐有軌蒸汽機車就能到達。
齊雲曉知道梁城即将有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和她在回梁城的路途中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時她始終保持着近乎于天真的樂觀,因爲要對付的隻是大蟲子,而且信任狼衛和陳陣的實力,大蟲子雖然厲害,可智力方面沒辦法和人相比,而這一次,梁城的敵人是人類和一個可能已經醞釀了很久的陰謀,在大多數時候,人比大蟲子要可怕得多。
“你說,到總攻那天,我們會怎麽樣?”她走了一會,回頭向陳陣問道。
“你說什麽也不想的。”陳陣淡淡的說道。
齊雲曉看起來很勉強的笑了笑,說道:“還沒吃飯呢,吃飯的時候才不想。”
“嗯。”陳陣想了一會,說道:“狼衛可能會被殺死,你和梅姨應該能活着。”
“你……也是這麽想的嗎?”齊雲曉低下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接管梁城,不能留後患,狼衛的地位高,不清洗一番,今後會有很多麻煩。”陳陣站在敵人的立場上思考,說出了很吓人的話。
齊雲曉轉頭看了他一眼,癟着嘴,眼睛裏像是有星星一樣,揉着鼻子說道:“你不覺得這樣的話對一個十八歲、有一個當高官的老爸、從小就在狼衛的保護下長大的女孩子來說,太可怕了嗎?”
陳陣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他們可能有不同的想法。”
齊雲曉又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不會安慰人。”
“确實不會。”陳陣很有自知之明。
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大部分時候都是齊雲曉在說話,大概是想讓自己分心,說的都是不相幹的話題,可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有時候說着說着就沒聲了,表情一會茫然,一會又有些悲傷。
走到家門口,她停下來,用力抹了把臉,深呼吸一口,臉上又揚起了笑容,這才推門而進。
這也是個帶院落的房子,不過比陳陣那個小院子要大一些,房子也是套房,面積不小。
廚房裏有不少人在忙碌着,楊炎和周鼎、秦山等人坐在旁邊的飯廳裏喝着小酒吃着花生,見到陳陣,忙讓他坐下來,給他倒了杯酒。
陳陣低頭看着面前那杯琥珀色的液體,擡起來輕輕抿了一口,啤酒白酒都曾經喝過,這應該是第一次碰黃酒,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喝的。
天色剛擦黑,晚餐端上來了,十多盤,有葷有素,有變異生物的特殊部位,也有很普通的豬肉牛肉,主食有飯有餃子,還可以随時下面條,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能算是一頓大餐了。
而且照明的除了蠟燭外,還有光石,雖然吃飯的時候沒人談起那件事,可這麽一弄,頗有些悲壯的意味,氣氛不算太好,倒是吃得很飽,秦山最後抱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的詢問着人爲什麽吃得太飽就會沒辦法動彈。
這天晚上這天晚上誰也沒有喝醉,覺得差不多了便倒置酒杯,隻是吃肉說笑,如果叢姐在這大概是會醉的,可惜她要值班到午夜,沒辦法參加,梅姨送了些好吃的過去,算是安慰。
反正楊炎表示過兩天也要在家裏擺上那麽一桌,到時候叢姐就可以喝個夠了。
可惜這個想法最終沒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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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淩晨兩點左右,一股極寒的冷風把雪吹下來了,大雪落在屋頂上,落在街道上,沒有化開,堆積起來,很快就把梁城蓋成了白色,仿佛要把這裏蓋成一座墳墓。
要是在過去,這樣的夜是很受小孩子歡迎的,如果雪堆得夠厚,他們就可以不用上學了,在街頭巷尾堆雪人、打雪仗,把屋頂上的積雪踩得嘎吱直響,或是縮在被窩裏等着開飯,無論如何,大雪總是能讓人心情愉快的。
可是第二天早上天剛亮,梁城各處都響起了小孩子的哭聲。
從父母那裏知道昨天晚上下大雪了,很多小孩穿起棉襖就沖出了家們,他們看到了滿眼的白,也看到了頭頂的黑。
天虹停了。
梁城的居民還沒見過天虹停轉,這是走出家門就必然會看到的東西,孩子在很小的時候,甚至是在嬰兒時期,就有大人指着天虹對他們說:“看,那是天虹,和狼衛一起保衛着這座城市,保護着我們。”
自幼就接受着這樣的教育,天虹在人們心中等同于天,要是狼衛說提供天虹轉動的柴禾、熱石不夠了,梁城的市民很可能會自發組織起來到遠處砍樹。
孩子們不知道天虹停轉意味着什麽,隐隐覺得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他們能做的就是大哭,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家長被吓壞了,鄰居被吵醒了,出門,也是愣在原地,呆呆的看頭看着天空。
兩道天虹的交叉處甚至堆起了積雪。
地底,天柱的根部,巨大的蒸汽動力裝置已經不像平時那麽熾熱,楊炎皺眉看着地上的屍體與血迹,這天晚上所有當班的人都被殺死了,身上有刀口,血液全部被吸光。
楊炎自然不會懷疑陳陣,陳陣要是想吸血,附近就有不少住戶,沒必要跑到這個地方來吸,還把蒸汽動力裝置弄了,短時間内無法繼續運行。
“讓内衛來察看一下?”發現屍體的狼衛向楊炎問道。
楊炎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說道:“不用了,你叫幾個兄弟把屍體擡到别的房間裏,然後就去街上巡邏吧,主要是……别讓市民恐慌。”
他說完就要離開。
那名狼衛沒想到楊炎會這麽處理,茫然的說道:“這恐怕不好吧?放着不管了?”
楊炎停下步子,轉頭看着狼衛,苦笑着說道:“現在已經管不過來了,梁城……被圍。”
梁城被圍,周鼎此時就站在西門的城牆上,看着空地與密林交界處的大蟲子,呼着濃濃的白霧。
圍城的不是人,而是變異生物,周鼎是從北門一路走到西門的,看到密林帶前每隔十多米就有一隻大蟲子,大蟲子圍而不攻,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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